始蘅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些想法,至少瓦伦丁大公为她提供了一个安全、甚至说是美好的生活环境。瓦伦丁大公告诉她,你并不需要做什么,作为贵族小姐,你只需要快乐就好了,如果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力竭为你提供。如果你想要修行你的魔力,也会受到支持。
始蘅暂时在瓦伦丁大公的府邸生活了下来。她重新开始雕像了,毕竟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她也习惯通过雕像的魔力施展自己的共鸣。而在雕像之外,她则是尝试着与瓦伦丁大公所统御的那些平民们进行交谈——即使她只是用自己管用的、在现代人们习以为常的平等的口吻进行交谈,那些平民们仍然显得受宠若惊。
始蘅作为一个并没有真正亲缘关系的“养女”,在府邸里所过的日子并不能算是最尊贵、最高等的,但当她能够使用由民众们用马车运来的、巨大的雕像原材料石块的时候,那些平民们却食不果腹,用一天的报酬为他们方才出生不到半年的儿子购买一份驼奶——孩子的母亲因为怀孕时的营养不良,在分娩时脱力死去了。
当始蘅展示出自己雕像的才能的时刻,显而易见,瓦伦丁大公更加惊喜,觉得她奇货可居,绝对是一个非常值得投资的对象。始蘅这才意识到,由于技法、共鸣魔力、以及时代之间的艺术理念的鸿沟,她的雕刻技术在这个世界可以算作是令人惊艳的大师级别。
始蘅被瓦伦丁大公包装成了“惊世绝艳的艺术天才”,她被捏造出来的那私生女的身世也成为了艺术家富有神秘色彩的身份背景。在始蘅为瓦伦丁大公的亲眷朋友们、以及贵族社交场上的一些风流人物雕像之后,她迅速名声大噪。无数人愿意付出重金让始蘅为他们雕像,数不清的钱财与礼物被运到了瓦伦丁大公的府上,让这个市侩而精于算计的男人十分满意。
人们都说始蘅的雕像作品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人感受到奇异的共鸣,甚至于能够牵动体内的魔力——这种说辞显然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色彩,却能够表述了始蘅的雕像所受的赞美。她的作品逐渐成为了一种名利场上的社交货币,即使不懂艺术的人也愿意购入,来彰显自己的权力与财富。
但始蘅对于这些事并没有什么感想。当她制造那些雕像的时候,她内心里所产生的,仅仅是对于家乡的无尽怀念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她被寄予厚望,身上担负着那些被献祭者的生命,此刻能够做的,也仅仅是出卖自己的才能来换取平静的生活。始蘅身上魔力并不是那么的充沛,即使比起那些尸位素餐、什么也不敢,并不精进自己的能力的贵族要强,但是若是真正想要去做成什么事情,面对上术式专精于攻击、又习武终生的将军们来说,便不够看了。即使献祭者们使用的是“心想事成”的阵法,但始蘅却无法实现他们有关变革的愿望,这让她感到沮丧。
在沮丧之中,始蘅在制作雕像的时候,便像是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那样,也使用了自己“共鸣”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中,她找不到生命来进行共鸣了,这里没有人和她是可以相互信赖的家人,她只有对着艺术品来倾诉和表达自己的思绪。
这种苦闷与停滞不前的境地持续了很久,即使始蘅作为雕像家的名气越发盛大,但她在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上却一无所获:她看不出自己怎样能够解救当今的平民。他们的境况类同于始蘅的世界里,在历史上的那些被压迫的穷人们。但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却更加凄惨:在他们头顶上盘踞着的那些人影,那些压迫他们的人,拥有着他们根本无法反抗的、超自然的伟力,即使是刚刚觉醒魔力的贵族儿童,也可以轻松杀死身强力壮的平民,人们根本无法仅仅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反抗贵族。
在一次雕刻委托中,始蘅被请求为一位领地广博、富有财富,自封为“公主”的贵族少女雕刻。那些少女也许是仗着自己付出的钱财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并且自己也要比其他人更富有权力,便对始蘅提出了许多刁钻的要求,即使始蘅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娴熟的、能够完美完成雇主要求的雕刻家,一时之间也感到棘手心烦。
在这种情绪之下,始蘅便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到了瓦伦丁大公的领地上去闲逛。
那些平民们不知道始蘅的具体身份,他们也并不关心这个。只需要知道始蘅是大公的女儿,颇受欢迎,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就足够了。始蘅并不会像是其他贵族那样苛刻地对待平民,或者无力取闹地去做什么事,这已经足够让他们庆幸——瓦伦丁大公的幺子,最受宠爱的那个小孩子,他一看到“脏兮兮的、邋遢的平民”,便会被恶心地大哭大叫,即使他富裕的生活完全是靠领地上的平民们的托举而搭建起来的。瓦伦丁大公溺爱他的儿子,因此即使平民们什么都没有做,但他仍然觉得这些冒犯了自己孩子的平民应该付出一些代价,于是他处死了所有在他的小儿子面前出现的人。
始蘅行走在农田边上,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紧张地坐着自己手上的工作。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她浑身脏兮兮的,抱住了始蘅的大腿,她的母亲在不远处,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却又不敢出来阻止她,或者在始蘅面前为她的顶撞而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