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第168章所以你们若是想少一点……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德莱。似乎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用心、仔细地看着这男人的脸。德莱一头棕发流丽地披散着,有一副与她肖像的漂亮面孔。在德莱变成恶魔之后,即使他可以自由变换自己的外貌,他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即使染发、漂眉,也要让自己与德卡斯特一模一样。如今他与圣女对视,即使面孔多有相似之处,但彼此之间却有着鲜明的差别,并不能判断为相似。火光在德莱温润的棕色瞳孔里闪动,印得发亮,他表情带着森森寒意,看着德卡拉。
德卡拉只是笑,她摆出挑衅般的、戏剧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拉长了声音说道:“我想起来了,您是那个别人送个刈割者阁下的礼物,我哥哥的赝品。我应该怎么叫您呢?是叫您欲望恶魔先生,还是礼物先生,还是赝品先生?”
一边说话,德卡拉一边挣脱讲师火焰的禁锢,整个人迅疾地向着德莱扑去。她快捷得如同一把利箭,顷刻便扑到了德莱的面前,镰刀挥舞,刀刃如同满月,向着他气势汹汹地挥去。这样的威势之下,德莱并不慌张,在镰刀即将接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他的身躯崩解,化为污泥般的黑色粘稠液体,在地上蔓延散落,德卡拉扑了个空。
而即使德莱暂时失去了作为人的身躯,他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滴欲望的液体都是他身体的延伸、他意识的流溢。德莱也是这些恶魔中,唯一一位在作为人类的时候便和德卡拉打过交道的,在这样混乱、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却仍然保持着镇定,声音甚至是平和的,他说:“圣女阁下,您可以告诉我们,您为什么要杀死我们?刈割者阁下的意识到哪里去了?”
德卡拉将镰刀的柄像是法杖般钉在地上。讲师所化作的火焰,以及卡穆尔、尤尔都不断向着她攻来,然而德卡拉用自己的拳头就能够对抗这些骤雨般落下的攻击。那把漆黑的巨镰逐渐往外散发出黑气,刀刃上闪着的红光也愈发闪烁。德卡拉说:“你们对刈割者阁下这么忠心,冒着被我杀死的风险也要来抵抗我。难道没有想过,她可能抛弃了你们吗?”
即使德莱的身躯消弭崩解,看不到他的伤势。然而他的声音却也明显得变得虚弱。他的语气仍然是平淡的,不因为自身的伤势而变得急躁或者不安。德卡拉钉在地面上的巨镰明显对他造成了伤害。他的回答也很简短:“我不相信您说的话。请告诉我,刈割者阁下的意识到哪里去了?”
德卡拉笑。最小、战斗经验最少,实力也不够强的尤尔最先被她击飞了出去,身躯撞到楼梯上,脑袋磕出响亮的一声。德卡拉应付着讲师与卡穆尔的攻击,并持续不断地向着巨镰施加着魔力,想要就此将散落而液体总量不断减少的德莱给彻底杀死。她说:“倘若我说刈割者阁下已经变成了神,她正注视着你们呢?——她的身份与从前不同了,也不再需要恶魔作为侍从,于是她委派我前来杀死你们,让你们成为她的大道上的燃料。”
“所以,为了你心爱的主人,你最好乖乖去死,好吗?”由巨镰承接、逸散出的巨大魔力最终还是将德莱逼了出来。他重新化为了人形,只是模样狼狈,脸色苍白,即使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仍然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当然,德卡拉的状态也算不上好。她承接着来自外界的一切攻击,也并不闪躲,只是不断地将攻击回报回去。她的身躯完全已经一团糟了,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她拿着镰刀的手,也是鲜血淋漓,且被卡穆尔砍出一道一道的伤口,可以被看见骨头。血肉被火焰烧熟烤焦,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具形态凄惨的尸体。
可是德卡拉仍然在战斗,甚至越是受伤,眼睛越亮,表情也越兴奋。受难、受伤、流血、疼痛,这些寻常人避之不及的要素对于她来说似乎无关痛痒,甚至能够成为她战斗的动力与力量来源。
越是受伤,德卡拉越是战意盎然,即使几位恶魔已经不是人类,是怪物与不为社会所容的异类,德卡拉这样的癫狂的、与寻常逻辑不同的情态仍然让他们感到一种由衷的恶寒。德卡拉吐出一口血来,那血便被烧在她身侧的火焰给燃成了蒸汽。她讽刺地说:“只要你们死了,你们就能见到你们的主人了。所以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呢?”
她伸手握住巨镰,将其从地面上拔出,整个人向着德莱扑去。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像是液体爆沸时的声响放大一万倍的一声巨响之后,德莱的身躯像是蒸汽一样化开,消失不见。
他死了。
德卡拉转过身来,看着浑身化作火焰的讲师与手拿着骑士剑的卡穆尔。她显得有些厌烦了似的,甩了甩自己刚才杀德莱时握着镰刀的那只手,说道:“你们想必也心知肚明,你们是打败不了我的。这个世界除了女神,还没有能够将我杀死的存在。所以你们若是想少一点痛苦,还是自裁吧?这样我也能少花一点力气。”
“圣女小姐。”讲师重新化为人形,红发红眸的艳丽女子。她手中握着长枪,语气平静:“请容我拒绝。既然是死,我宁愿死在您的手中,而不是屈辱的自尽。如果您最终的目的是杀死刈割者阁下的话,便请先杀死我吧,我愿意为守卫自己的主人而死。”
“都说了——”德卡拉整个人急速向着讲师二人飞去,“姜芜是成为了神,我没有要杀神的意思——”巨镰的弯刃收割了两位恶魔的姓名,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原地只剩下两具无头的尸体。
德卡拉将镰刀收回,重新背在了背上。此时她完全是一个形容可怖的血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头发也被烧焦了、又被血凝固成一缕一缕的样子。她踏上了台阶,走到了昏迷不醒的尤尔身边,用手将女孩拎了起来。她将手掌放在了女孩纤细的脖颈上,一捏,只听到骨骼碎裂的“咔擦”一声,尤尔的头颅以一个古怪的姿态歪到一边,她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