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卜一卦三郎:不是大吉就是大凶……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看起来,此地风景当真秀美。”
“世人皆言郑家寄情山水之辈多,实则醉心卜算者亦是不少。今日天朗气清,着实宜人得很,或许郑家主推迟生辰宴至今,确有非同寻常之处。”
眼见立于长檐马车前的岳银朱环顾慨叹,容暄轻盈翻身落地,随手将马鞭扔给容一,回应道。
却见祁隐稍显迟钝,她不由得回身递手,使他借力下马车。
而至稳稳站定,祁隐方才擡手理了理袖口,掐指轻算:“今日天德值日,时大吉,主官贵,上天诞恩泽。确为吉日无疑。”
“这位郎君谈吐不凡,可是精研玄道的同好否?”
微哑低沉的声色渐近。
有仪容潇洒的郎君相携而来。
“定国公应邀而来,府内可谓是蓬荜生辉。”年轻些的郎君开口问候,正是卫尉寺少卿郑维也。
容暄瞥见他神色,便知此人再度口不对心——嘴上谦逊地向同来者介绍自己身份,估计心底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怕不是被家中长辈推出来不得不迎客尔。
她垂目浅笑,未曾戳破。
“原是定国公当面。先前只听说您神清骨秀,现下方知盛名之下果真无虚士。连所携亲友亦是气度不凡。”来人身着玄色镶边缎面圆领袍,墨玉八卦道冠将长发高束,“父亲择吉日行宴,现下等到了您几位贵人,天德星还真是受累了。”
“郑少卿,这位是?”
郑维面色和缓了些,淡淡道:“我于家中行六,此乃我行三的兄长,尤擅八卦卜算之道。兄长少在帝都,多云游四海而去,今日因着父亲生辰特归。”
“算不得擅长,不过是闲来无事,学些皮毛罢了。倒是定国公您身侧这位郎君,虽衣着富贵却有飘逸绝俗之姿,亦有不凡见地。敢问尊驾贵姓?”郑三郎未曾寒暄几句,便已丝毫不掩饰兴味,抛开自家弟弟的上官开始关怀他人。
容暄眼眸微挑,倒也不恼。
祁隐色淡如水,声线如常清冷:“姓祁。郑氏下帖相邀,定国公收下了自然就会来,这应当与天德星无关罢。”
惹得岳银朱以袖掩面。
郑三郎反是听得笑容加深,转而询问:“这位可是岳小姐?那首《高士咏》流传甚广,我在京畿已然听人传诵,今日一见,确实也是秀外慧中,清新脱俗。”
面前女子轻轻颔首,语带笑意:“郎君夸赞,实不敢当。不知可否请您帮着寻位使女,引我入席。”
“正是应当,诸位快快请进!”
郑维立时频频点头,自己则趁势摆脱父亲给的差使,说是亲自领贵客入府,转眼间就已不见人影。
因着男女宾客于前后院分席而坐,故而唯容祁二人与亲卫随郑三郎而去,岳银朱则是跟着郑家侍女移步后院。
“还请定国公见谅。六郎近日新得了经书孤本,日日手不释卷,并非有心如此行事。到底尚未开宴,索性就由他去了。”郑三郎笑意吟吟开口,瞧着是脾气不错。
容暄细品这话,心下了然:这意思是,我弟弟有他自己的兴趣,就算是上官也要少管,最好也别给他脸色看。
怨不得这般郑重地给定国公府下帖,又专程指了郑维与兄长二人一同出门迎接,还真是别有深意啊。
只是不知,唯此意,还是仍有彼意?
遂道:“瞧着三郎与六郎年岁有些差距,却不想你们二人颇为亲密,倒真是兄弟情深,不负郑氏家风。”
“郑家人向来兄友弟恭,无甚恶事。我早过了而立之年,又与六郎非同母所出,只是兴趣相投,到底是有割舍不断的骨肉情在呢。”郑三背手在后,步履轻快,坦言庶出之事。
祁隐闻言,认真打量他一番,只觉他形容还很是年轻。
及至院内,见草则金线绣墩之属,霜露不变色。池左右植垂丝桧一株,绿阴婆娑。
宾客坐席错落,其间布置真假难辨,显出春意盎然。
若是从前,容暄定会赞叹不已,极言底蕴深厚无处不精致。
可近来花用的地方实在多,她难免习惯成自然,只觉大世家积攒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拿去卖了换钱估计又能拉起一支北上的商队。
蠢蠢欲动的心竟有些按捺不住。
诸多念头暗中博弈间,却听郑三郎开口打趣道:
“到底比不得定国公年少有为。听说帝都上门提亲之人快要踏破定国公府的门槛,您却是丝毫无有成婚之意。莫不是真如传闻所言,心有所爱而痴情等候?”
言罢,陪二人入座,斟酒满杯递来。
容暄不语,接过点朱流霞玉盏,仅是敛眸勾唇。
玄青绣麒麟纹的锦袖轻擡,覆过杯面一瞬,又很快划过桌案顺滑着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