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阙点点头,阳荔顿时一喜,还当她是答应了,正要说些什么褒奖她识相的话,却忽然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了,身子也僵住动不了了。
“此夜更深露重,罚站正好,以完你冒犯之罪。”盈阙朝她微微颔首,回身离去。
蟾蜍八宝见她走了,忙跳出来,绕着口不能言,身不由己的阳荔,急得上蹿下跳,却不能解她之难。
回去的路上,盈阙随手拿了一盏路旁灯架上的灯,用树枝挑着,一路照明。
影卿不同以往,今夜在路上缄默无言。好半日,她才犹疑着说道:“盈阙,你又变了,你的心变得暖了。而今我有时捧着它,都不敢相信这是那颗在昆仑山上住了数万年的心。”
“嗯?”
影卿有些激动:“以前你是不会亲自惩罚那个阳荔的!”
“以前……”盈阙想了想以前,不觉露出了一点迷惘神色来,“以前我不饮人间的酒,不吃人间的糖,也无人会跑来我面前,教我不要与她抢东西。”
影卿愣住了。她不看盈阙时便看到了天,即使今夜有星有月,可墨夜的天依旧亮不到哪里去,不像天上,连黑夜都没有。天上的酒是酒神酿的,天上的糖是蝶仙做的,都不比人间的差,盈阙也没有稀罕过,但也没有厌烦过,她吃人间的酒糖,真像极了以前吃天上酒糖时,不喜也不厌的样子。
盈阙站在路口,问影卿:“我们要去哪儿?”
影卿替她拿了主意:“先去接花簌回家喽,反正花玦认得回家的路,你倒不一定。”说话间还不忘取笑她两句。
“也好。”
在百花宫门外,她们正巧遇见了回家不见妻小,找寻而来的花玦,同接了花簌回家。
西陵王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这年过半百,才失而复得的小公主,她还趴在窗口冲她新结识的小伙伴依依不舍地挥着手。
王后温温柔柔地将小百花从窗子上哄了下来,说夜风凉,着了凉得喝药,药很苦的。
小百花最怕苦,果然便乖乖地便从窗子上爬了下来。
西陵王抚摸着小百花的脑袋,王后便在一旁替她拆解满头的小细辫子,小心地不弄疼她。小百花还是很亲近面前这两个半道才来的阿爹阿娘,喜欢他们凝望向自己时的目光,便好像看着这世上的珍宝。
西陵王试探地循循而问道:“小百花很喜欢那个小客人啊?”
小百花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捧着镜子,看里面的自己点了点头。
西陵王又问:“那要是新伙伴……和小百花心里想的不大一样呢?”
“咦,阿爹怎么晓得小花儿心里想的是什么样子的?哪里就晓得不一样了呢?”小百花被头发弄得痒痒,忍不住缩起脖子嘻嘻笑个不停,“说不定是阿爹你想的才不对呢!”
“呃,你说得也对,还是咱们小花儿聪明!”西陵王憨笑着,“之前小花儿自己一个小孩子在宫里,是不是很寂寞啊,所以才那般喜欢那个小客人?”
小百花掐着一点指尖,比在眼前,笑眯眯道:“一点点哦。”
西陵王与王后对视一眼,眼里都露出欣喜来,小百花从镜子里瞧见,丢下镜子,绕着凳子噔噔噔转了半圈,面向他们,手指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戳,戳在他们的脸颊上,嘴边挂起狡黠的坏笑来:“你们有小秘密哦——”
王后摸摸小百花的脸,面上是甜甜的,像晴日里酿出的花蜜似的笑容,小百花蹭了蹭,听王后暖融融地缓缓说道:“小花儿不久以后,就要有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啦,以后小花也有小尾巴了,便不会寂寞呐。”
小百花眨了眨眼睛,忽地扑上去揽住王后的脖子,大大地“哇”了一声。
西陵王趁机说道:“那小花儿便多陪陪你阿娘,多与小弟弟小妹妹亲近亲近啊,外面的男孩子也没什么好的,是不是?”
“嗯!若有了阿娘肚子里的小娃娃,小花儿便带着他顽,谁也不要啦!嘻嘻!”
烛光照进镜子里,映得他们的影子金灿灿的。
翌日,有宫人来不流云,隔着门传信,说是有一双男女来叩宫门,他们说是来寻恩人小归公子的。
小归公子上学去了,小归公子的哥哥嫂嫂便代他去见了见。原是小归公子当日好心给收留在医馆的那对乞儿姊弟,病好后便打听着来都城,报恩来了。
西陵王宫不好进,他们已收留了一对穷僧师徒,没两天便要再收留一对报恩姊弟的话,便太没有客居人家的自觉了。于是小归公子的哥哥便安排他们住进了一家都城的客栈,离王宫也不远,说是等小归公子课业不忙了,便来见他们。
做过乞儿的穷苦人最识情知趣,感激涕零地任由安排了,只是等啊等,左等恩人也不来,右等恩人也不来,不由感慨:“恩人小小的年纪啊,便给学业占满了光阴呐,日后必得出人头地呀!”
“小弟,天上飞来一只鸟!”
“诶,真好!等小恩人过两日来了,便给他炖了补补身子。”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