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今日宫宴上,他并未说出来。
他存了些许补偿的心思,晏乐萦明白,她展颜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轻声对他道:“阿砚哥哥治下的京城如此平和安康,有什么好当心的。”
季砚也未应她的话,只是瞥她身后,很快发觉妙芙不见。
他眸色沉下,使了个眼神给胡令,似有些薄怒。但面上对她只是寻常语气,“你的侍女呢?”
晏乐萦余光瞥见走了几个亲卫,她如实相告,“叫她去买杏花酥酪啦!我小时候爱吃的,还给阿砚哥哥也带过呢。”
季砚淡笑了一声,“上回是看首饰,这回是买零嘴,雁雁的爱好倒和小时候一样。”
说她只晓得吃喝玩乐呢。
这还是季砚在旁敲侧击她,上回出城,妙芙便被她支走过一次。
彼时,季砚便已察觉不对,表现出几分不虞,又在回宫后暗里“惩罚”了她一回才算罢休。因此她这次特意选在上元节出宫,百姓众多,街坊之间很难寻人。
此刻反驳他不是好主意,晏乐萦也只是笑,察觉到手被他攥得更紧了些,他稍稍使力在捏她手心的软肉。
他总爱如此,像是很亲昵的小把戏,只是有时候会捏痛她。
晏乐萦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甚至她笑意盈盈,花灯交映在她的杏眸间,洇染出一片谁也很难看透的雾光,温柔的,却也浅淡的。
好像她真的对什么也没有上心。
季砚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又问:“怎么如此高兴?”
这一刻,好像方才她在席上的阴霾都淡下了。
季砚觉得心中的愧,似乎也能因此稍稍放下,但很快他听见晏乐萦回答——
“因为我更喜欢待在民间。”她轻笑,说的很随意,也很笃定。
可话音一转,看见季砚骤然阴沉的脸色,晏乐萦又道:“但阿砚哥哥在我身边,任何‘更喜欢’都比不上你。”
但她心道,才不是。
晏乐萦将花灯拿得远了些,以防会撞到他,而后温驯地依进他怀中。
在某一瞬,盈盈花灯间伫立的疏朗男子,越发像少时的那位竹马,可她心底十分清楚他已然不再是,但嘴上她又可以说很多讨他欢心、叫他放下戒备的话。
“哥哥。”她轻道,“此刻,实在太像昔年我们错过的那个生辰了……”
她仰头,瞧见季砚如她意料之中的眉眼舒展。
*
天色渐至深夜。
今日是难得没有宵禁的夜,平民百姓们欢声笑语,可待亥时之后,二更将近,不少带着孩子的夫妻已准备归家,街上的人逐渐少了起来。
妙芙离去已有近三刻,晏乐萦擡眼看季砚,见他微微抿唇,心知他也没多少耐心等了,于是她佯装忧心,去扯他的袖子。
“阿砚哥哥,你快叫锦衣卫去找找妙芙,今夜人多,她不会失了方向吧?”
晏乐萦极在意妙芙,眼底的惊慌忧虑十分真实,黛眉轻蹙,面上一派急切。
季砚观察了她一会儿,拍了拍她的手心,“莫急。”
见他吩咐了人,随后她反攥住他的手,依旧忧心忡忡,“怪我……早知如此就不该馋嘴的,阿砚哥哥,你能找到妙芙的吧?”
季砚轻淡地“嗯”了一声。
她这副全心依靠着他的态度令他受用,他紧绷的下颌渐渐松开。
好在不多时妙芙真找回来了,小婢女脸上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连连解释着说街上人实在太多了,京城竟也显出几分陌生,还好锦衣卫找到了她。
季砚瞥她一眼,“下回派人去便是,你主子忧心你的安危,你不必乱跑。”
妙芙连忙点头称是。
经过这么一桩事,看花灯的心思早也无了,晏乐萦由着季砚牵着她往街前候着的马车走去,她娴静乖巧,只是临上杌凳之时,妙芙搀了她一把,二人视线短暂交错。
妙芙冲她眨了眨眼,这个眼色表达得很不明显,可主仆间经年的默契很容易让她看懂。
晏乐萦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交代妙芙的事都办妥了。
妙芙也不是特意耽误了时长,这是晏乐萦事先就与她说好的。晏乐萦心觉自己远比季砚想象的更了解他,她心思细腻,虽然比不得季淮会摆布人心,却也算擅长揣摩他人心思。
季砚多疑,妙芙去多久都会被他怀疑,不如主动出些差错,将计就计,营造出弱势假象,好像妙芙当真只是走失了一阵。
上了马车之后,晏乐萦还有一阵子无法平息心跳声。
但卷帘闭上,隔绝开所有外面的欢愉喧嚣,一切变得静悄悄,她又悄悄瞥了季砚一眼,见他神色如常。
她的心跳声也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