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要射杀崔念芝!
青凝一下子慌了手脚,去推崔凛拿箭的手臂:“二哥哥,你......你莫要伤他。”
如玉的郎君,在箭尖寒光的映衬下,便显出清寒的锋锐来:“安安,日后莫要再同崔念芝来往。”
陆家青凝最是狡黠,崔凛晓得她的狡黠,也晓得她的倔强,上回她应着他不再去寻崔念芝,可转头又要崔念芝带她离开崔家,他今日便想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崔凛一壁说,一壁扬起手中弓弩,缓缓拉满了弦。
传闻忠勇侯府世子崔凛,不但文章华彩,骑射亦是个中楚翘,可于马上百步穿杨。
青凝知道,这支箭射出去,定能要了崔念芝的命。
青凝腿脚发软,转而牵住崔凛的衣角,软了声调哀求:“二哥哥,我以杨嬷嬷的性命起誓,我......我绝不再去寻崔念芝。”
“我同你回崔家,我同你回崔家,只是求二哥哥一桩事,莫要将你我之事告知旁人,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成不成?”
她同他的缠绵,她不愿旁人知晓,她情愿躲在暗处,没名没份的跟着他。
崔凛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心口让人不痛快。
可方才他在她面前举起弓弩,已是将小娘子吓得脸色发白,现在他生怕再吓着她,便压下那些不快,疏离的冷淡的:“好,那便如你所愿。”
......
青凝是三日后回的崔府,前几日崔凛因着公务,连夜下了山,临走前将云岩同云泠留在了寺中照看她。青凝生怕身上痕迹未消,被杨嬷嬷看出端倪,便借故又在寺中休憩了几日。
今日她一进凝泷院,便闻见了隐隐的药香
鹊喜打帘出来,正要去树根下倒药渣,擡头一瞧自家娘子回来了,忙跑出来迎:“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这几日云泠姑娘可有将你看顾好?”
那日在松山寺,鹊喜走出客舍的时候碰上了云泠。云泠同她说杨嬷嬷染了重病,危在旦夕。杨嬷嬷年纪大了,跟前一个人也无,若是染了急症,实在是危急的很,鹊喜当时便急得跺脚。
好在云泠握了握她的手,说的是:“我今日随世子过来祈福,恰巧马车还停在山脚下,你若是着急,便让车夫送你回去吧。陆娘子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看顾。”
鹊喜是个单纯的,一则着急杨嬷嬷,再则世子崔凛在她心中向来是清正的君子,云泠是世子院里的人,素来做事周全又细致,有她照应自家娘子,她也放心。
鹊喜这便让云泠给青凝带句话,自己先回了侯府,可连夜回来才晓得,杨嬷嬷只是染了些许风寒,倒是无甚打紧。
青凝从云泠的只言片语中,早便猜到了个中缘由。她在心中叹了一声傻鹊喜,这才苍白着面色笑道:“我无妨,嬷嬷这几日如何了。”
杨嬷嬷在里头听见声响,已打帘出来了,怕过了病气给青凝,也不敢上前,只在廊下道:“小风寒罢了,这几日吃了药,已是见好了。安安在寺中如何,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给世子的平安符可求来了?”
青凝听见杨嬷嬷温煦的话语,眼角有热热的泪意,却不敢露出一丝端倪来,打起精神道:“有云泠照应着,我在寺中样样都好,嬷嬷不必挂念。”
三人说着话,进了内厅,鹊喜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包袱,努嘴道:“娘子你瞧,方才四夫人遣人送了冬衣来”
如今已是十月末,眨言就要入冬了,府上给各房娘子添置了冬衣,叶氏这样好脸面,自然也不会落了青凝的。
鹊喜一壁说着,一壁将那包袱打开,露出一件窄褙小袖短袄来,另有两件撒花洋绉裙,没有贴身保暖的里衣,也没有冬日里的鞋履。
鹊喜将那件窄褙小袖短袄抖了抖:“外头倒是锦缎的料子,可惜里子用的是粗棉布,穿上定是不舒服。”
杨嬷嬷端了热茶来:“亏得今冬咱们手里有银子,另去给安安置办几套便是了。”
青凝没做声,喝了口热茶,才终于觉得安稳了几分。
几人正说话,不妨院门被叩响,叶氏身边的柳嬷嬷进了院。
柳嬷嬷入得厅堂,将青凝打量一眼,皮笑肉不笑:“陆娘子怎得今日才回来,我们四夫人可是担心的紧,生怕你在寺中待不惯。今日听说你回了府,这便遣我来瞧瞧。”
她说着,自去圈椅上坐了,转头瞧见桌上的冬衣,又道:“今年冷的早,四夫人已命我给娘子备了冬衣,都是上好的蜀锦料子。”
按照以往的情形,青凝这时便该甜笑着乖巧谢恩了,可今日青凝只觉疲累,她实在厌倦了这诺大的崔府,便冷冷瞧着柳嬷嬷没作声。
柳嬷嬷没等来青凝好言好语的感激,擡头瞧见她冷然的眼神,一时有些生气:“怎么,陆娘子如今有个铺子傍身,便不把四夫人放在眼里了。我们夫人时时惦记着你,还未入冬便给你备了冬衣,陆娘子连声谢意也无?”
她将面前的茶盏一推,在凝泷院中拿大起来,似乎要等着青凝千恩万谢的表了态,才肯起身。
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
在这静默里,忽而一道清凌凌的女声传来:“陆娘子无需谢恩。”
柳嬷嬷擡眸,竟见世子院里的云泠走了进来。
云泠是崔凛院子里的大丫鬟,平素便是老夫人,也要给云泠几分面子。
柳嬷嬷一见着云泠,忙笑着站了起来:“竟是云泠姑娘。想来云泠姑娘不知内情,今日我们夫人特意给陆娘子送了冬衣来,谁知陆娘子竟一句感恩的话也没有。”
云泠冷笑了声,走至桌前,睇了眼那几件冬衣:“瞧着一团锦绣,内里竟是粗棉布,想来柳嬷嬷也不会穿吧?”
她说着,将那件窄褙小袖短袄扔在了地上:“日后不劳四夫人费心,这等粗劣之物便无需往凝泷院送了。”
柳嬷嬷一时有些讪讪,只觉在这厅中再待不住,便寻个由头转身走了。
云泠这才命人将十几个黑漆托盘端进来,上头是大红羽纱面的鹤氅、缕金百蝶的窄褙袄、掐金挖云的羊皮小靴......林林总总摆了一屋子,件件精巧又细致。
云泠朝青凝屈膝:“陆娘子,这是世子命我送来的冬衣,你瞧瞧可还缺什么。”
青凝兴致缺缺,只担忧得瞧了一眼杨嬷嬷,微微蹙眉:“劳烦云泠姑娘告诉世子一声,如今我什么都不缺,用不上这些冬衣,日后也不必再送。”
云泠却依旧浅淡笑道:“陆娘子不必推辞,世子既然说了不会再让娘子受委屈,日后自然会好生护着你。”
她说完不待青凝拒绝,便带了几个婢子离去了。
杨嬷嬷瞧着这一屋子的华服,面色略有些慌张:“安安,世子怎得......”
青凝生怕她多想,不待杨嬷嬷说完,便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嬷嬷休要多想,我这回替世子求了平安符回来,世子很是高兴,自然会护佑我几分,便如同护着崔家小娘子们一般。”
杨嬷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是了是了,世子是端方君子,最是克己复礼,是我多想了。”
端方君子?克己复礼?可谁又能想到,便是这皎洁高贵的忠勇侯府世子,会对她做出那等事。青凝面上不显,却在心中轻轻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