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Chapter136卷四·荆棘路……
Chapter136
136.1
空灵纪年584年,寒季的第一个月曜轮,曾经辉煌荣耀的阿拉特王国,覆灭了。
在《空灵大陆史诗》的记载中,那是一个铁、血与火的时代;众多王国与族群纷纷卷入了战争,鲜血染红了莱明顿河。号角的低响声与铠甲的碰撞声成为孩童的摇篮曲,城堡倒塌成的废墟与折断的刀剑成为老人的墓志铭。
阿拉特王国最后的男王最终倒下了。华美宫殿的高塔倒塌,昔日的辉煌如同梦幻般破灭,宣告了阿拉特王国的终结。
与此同时,万泽塔帝国的皇帝——露辛达至尊王——高高地举起了她的利剑。
她站在阿拉特王城的遗址上,宣布帝国的崛起:“从今天起,阿拉特王国将不复存在!而万泽塔帝国的日月九光旗,将在这片土地上高高飘扬!”
从此,万泽塔帝国的旗帜高悬于空灵大陆之上,曾经辉煌的阿拉特王国成为历史长卷中的一段末章。然而,谁能预见,露辛达至尊王带领的万泽塔帝国,又会何时在时间的洪流中消逝?
《空灵大陆史诗》中写道:从微末到崛起,从辉煌到衰落,每一段文明的兴盛与衰败,如同每一位生灵的成长与死亡。它们各自闪光,然后化作尘土,埋入历史的书卷,直至书卷本身也腐烂在时间里,一切再无痕迹。
赫曼·海德博特合上《空灵大陆史诗》,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不愧是露辛达·梅菲尔德,”他说,“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谁能想到,那个曾经只拥有三座城市的万泽塔帝国,如今吞并了阿拉特王国,盘踞了小萨斐尔海以北的整片北大陆平原?”
艾布拉德公爵淡淡地说道:“一万人对上四万人,她选择了最危险、也是最有效的策略——派出内应。”
公爵说着,手指在羊皮卷上轻轻点了点。
“史诗中有所记载的空灵大陆城堡陷落的案例中,六成以上,与内应直接相关,远远高于纯武力攻破城堡。”
赫曼叹口气,点了点头:“内应如果能灵活组合各种策略,足以让四万守城的兵士从一块铁板沦为待宰的羔羊——在这种情况下,守城的人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种战术的本质,是将攻城战从‘城墙上的武力对抗’,转化为‘人心的博弈’。”
顿了顿,他轻声说道:“这种人心的博弈,我还没有见过任何人比露辛达·梅菲尔德更擅长。”
公爵手指的动作停下,他慢慢地说:“恐怕,西德若斯的预言,要成真了。万泽塔帝国的下一个目标,不出意外,就是埃尔顿王国。”
而预言了露辛达王的野心的西德若斯王子殿下,此时此刻,却一个人坐在海德里克堡的书房里,有些失神。
卢敏娜·艾布拉德走进书房的时候,只听见西德若斯喃喃地自语:“她……对待爱她的人,还是那么狠心。”
卢敏娜停顿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道:“卢塞在等你一起吃饭。”
西德若斯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应道:“好,我就来。”
然而,他却没有起身的动作。
卢敏娜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别再想你心里的那个人了,西德若斯。她连相伴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爱人都能一箭穿心,她就不是一个会将情爱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人。”
西德若斯的身形微微一僵,卢敏娜牵了牵嘴角:“露辛达·梅菲尔德,她是一个无情的君王。我想,这件事之后,她的那位情人,只怕也会与她分道扬镳了。”
“毕竟,没有几个人可以接受被伴侣这样对待。”
领主的房间里,阿黎思达静静地倚靠在病床上。
墙壁上的烛光微弱地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光影,将病人的脸色映照得更加苍白。
露辛达坐在病人的床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她慢慢地伸出手来,握住阿黎思达的手指。阿黎思达的指尖很冷,然而露辛达的手掌却更加冰凉。
阿黎思达没有挣脱她的手,却慢慢地叫了一声:“辛蒂。”
“……阿黎。”
“将我绑走,作为投诚的证据和礼物,是你和黛尔缀商量好的吧。”
阿黎思达这样说,露辛达没有回答。
阿黎思达望着她,有些悲哀地笑了一下。
他轻声地说道:“因为,只有我,是最合适被牺牲的那一个……
“狼王,霍丽叶,他们都是你最倚重的、具有真实本领的骑士与将领;沙浓、萨拉公主,又是你最倚重的能够建设帝国的谋臣。
“鹰人,灰狼,花豹,棕熊……甚至食草的山地兔,他们各有自己的长处,各有自己的价值。万泽塔帝国需要他们,牺牲谁都不可以。
“最合适被牺牲的,只有我。
“我是女王的伴侣,但也就是这样而已。
“我无法对帝国的战争作出任何贡献,没有任何实质的价值——然而,我和女王足够亲密,足够让人相信我在女王心中的重量,与黛尔缀叛变的真实。”
阿黎思达这样说,露辛达还是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壁炉中的柴火偶尔地发出“劈啪”的响声。
就在阿黎思达以为,露辛达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的时候,露辛达忽然说道:“是的。”
阿黎思达动作一顿,露辛达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我是万泽塔帝国的至尊王。”她说,“在做出与帝国有关的决策时,我的心里,没有私情。”
阿黎思达望着她,露辛达平静地说:“友情,亲情,爱情……所有属于露辛达·梅菲尔德的一切,必须排在空灵大陆、排在万泽塔帝国之后。空灵大陆的繁荣在我心目中是首要的第一位。”
露辛达这样说,阿黎思达没有意外。
他的目光里有些平静,也有一些哀伤。他慢慢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他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的……在我们成为伴侣时,我就知道的。可是,当你的羽箭贯穿我的胸口时,我的心脏,为什么还是那么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