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Chapter127卷四·荆棘路……
Chapter127
127.1
“亲爱的赫曼：
“我们变得熟悉起来,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艾弗格林院长在山里对我们进行特训时，我们作为队伍里的两个男孩，共同分享房间,成为了室友，那时候开始吧。
“但我们两个那时候开玩笑似的自嘲道：我们两个人，算什么‘男人’呢？我的身材如同侏儒一样矮小,你没有了生育功能,我们两个,都是被那些所谓健全的男人们嘲笑、欺侮、打压的人。而似乎也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我们变得亲近起来了。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很多恨意与不平。我知道你想要复仇，想要踩在之前欺负你的那些人头上。你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动向,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我其实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对于‘恶名之家’里的那些人，我也是这样恨着的。
“只是,赫曼,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也许,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试着看看身边更好的人,更好的事？人生短暂,我们的时间有限，相比于将时间与精力花在我的仇人身上、花在那些恨意上，有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可以试着放下那些仇恨？我可不可以与黛尔缀、与你们，共度我的人生，分享人生中那些平淡、喜悦、快乐的事情,成为一个轻松的快乐的人？
“这是我想要和你讨论的，但是，之前我们在学院里的时候，我十分胆怯，有的时候，想要对你说这些话，却又不敢——我知道，你很看重你的仇恨。那个时候，我还是太怯懦了，害怕你听到这些话，误以为我在阻止你的复仇，从而疏远我。所以，这个话题，我没有和你讨论过。
“现在，我不在了，所以，我将这些话说出来了，赫曼。我希望你能实现你的复仇愿望，然而，有的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偶尔想一想我的这些话。因为，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变得快乐一点，赫曼。”
……
赫曼慢慢地将手中的祭烟拢在手心里。
欧普伦锡堡里，赫曼的男侍擡着餐盘说道：“阁下，晚餐已经准备好。”
而赫曼挥了挥手：“拿下去，我不吃了。”
赫曼的声音极度沙哑，仿佛一种野兽失去同伴的低哑的嘶叫。男侍从来没有听到过赫曼·海德博特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擡头去看，只看见一向冷静从容的海德博特阁下，不知道为什么，攥紧拳头，咬着牙齿，红了眼睛。
……
“亲爱的霍丽叶：
“很遗憾的，在队伍里，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霍丽叶，我总觉得，你可以理解我。
“在阿希娜学院里，你和你的姐姐哈莉叶，是奥古斯汀霸凌我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奥古斯汀的人。那时候，你和奥古斯汀吵了一大架，打了起来，埃丽思大师不得不同时给你们两个人留校惩罚。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和你成为朋友，可是，我却不敢。我是那么平庸、胆小、敏感而自卑的一个人，我不敢和你那么明亮、勇敢的人成为朋友。
“后来，露辛达主动向我们伸出了友谊的橄榄枝，我真的很高兴。我不仅高兴可以和她成为朋友，也高兴可以和你成为朋友，真的，霍丽叶。
“有的时候，我觉得，露辛达、赫曼，甚至黛尔缀，他们的身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的思虑，而你和我，却是两个没什么心思的快乐小狗——诚实地说，他们的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你让我去想，我也想不明白。我想，你也许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哈哈，我这样说，你应该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交流不多，我却觉得你可以理解我，我也可以完全信任你。你是很好很好的人，霍丽叶，我相信，你一定会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
……
霍丽叶将祭烟攥在手里，低下头去。
一颗眼泪猝然落下，砸在了霍丽叶握住祭烟的手背上。
……
“亲爱的露辛达：
“实话说，露辛达，我觉得，我想要对你说的话，你都明白。我想了半天，竟然觉得，没有什么话，是之前没有对你说起过的。
“如果说，你在阿希娜学院的‘双向选择’中选择了我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连结，那么，在全战斗大赛中，你单独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全明白了——
“我们是同路人，露辛达。
“我一向是一个不被喜爱、不被注意的人。哪怕在我们的五人小队里——你坚韧智慧，霍丽叶真诚直爽，赫曼隐忍深沉，黛尔缀我行我素——你们都是性格特色鲜明、在散发着光芒的人物。只有我，性格温吞、畏缩，可有可无，暗淡无光，无人在意。我一直是这样觉得的。我一直觉得我是队伍里的拖累。
“然而，是你告诉我，我们是同路人。是你告诉我，我不需要成为一个所谓的‘对别人有价值’的人。即使我是一个平凡、渺小、没有太多的长处的人，我也值得过上快乐自由的生活。
“所以，我想要更多的我这样的人，过上这样的生活。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意，露辛达。我不需要再多说。我唯一想想说的是：请你永远不要忘记我们为之奋斗的东西的是什么，请你将它带给空灵大陆上更多的生灵。而我相信，你会做到的，露辛达。”
……
莫瑞奥塔的国王书房里，露辛达一个人坐在书桌后面。
阿黎思达担忧地敲响书房的房门：“辛蒂……”
露辛达没有擡起头来。
她说：“你去睡觉吧，不用等我。”
阿黎思达抿抿嘴唇，欲言又止，露辛达重复道：“你去睡觉吧，阿黎。不用等我。”
阿黎思达只好离开了书房。
那一个晚上，莫瑞奥塔的国王书房里，年轻的女王一个人枯坐了一整夜，任由蜡烛的烛泪一滴一滴地垂落，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