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灯节“他一个人在这里?”
被召唤进屋里的时候,杜焕郎有点心不在焉。外面天气冷,他全身上下显然只有耳朵被捂得很热,热得发红。
少年人磨磨蹭蹭地走着,眼睛一直盯着地看,直到封赤练唤他小杜卿,他才慢慢擡起头来。
主位上的圣人盖着件翻毛蔽膝,戴着简单的冠,对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好像刚刚从小憩中醒来。
“参见陛下,”他低低头,“臣打扰陛下议事……”
“没有,”她轻快地说,“我只是刚刚歇了一会。”
圣人的声音很温和,淙淙地从他心上流过去。啪嗒。好像一把小锁在心中松开,杜焕郎的肩膀骤然放松了,然后后知后觉又觉得耳朵烫。
对呀,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风把他的耳朵都吹坏了,居然听到了兄长的声音。刚刚门打开时里面什么也没有,若是兄长在,难道变成雪片飞出去了吗?
年末她一直忙于政事,那些老臣一刻也不让她歇下,或许她只是想休息一会,才推说自己在议事。
那双有点无精打采的小狐貍眼又亮晶晶的了。
“陛下!我……”他直起后背想说话,却突然卡住。我什么?他来找她是做什么的?他根本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和她说。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坏掉了,突然觉得自己的兄长可疑,所以脑袋一片空白地凑到了陛下眼前。
“我……”
“……我……”
“我想您了。”
杜焕郎不是被驯得只会低头轻声细语的那种人,他喜欢什么就擡手指着说自己要,一起出去的世家子和他撞了衣服他就敢一鞭子打过去。
人生的前十几年里他被惯得真像只皮毛红亮的狐貍,摇着自己鲜艳的尾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腼腆和纠结。
可他现在的声音轻极了,可怜极了,不像害怕触怒帝王,像是害怕被自己的恋人厌恶。
封赤练笑了笑,直起身,蔽膝下的一条腿踩直。
“我也很想你,小杜郎。”她轻柔地说,“我很久没见到你啦,朝堂上不算是见面。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呀?”
封赤练稍微前倾身体,把一只手肘压在踩直了的那条腿的膝盖上,托着腮看他。
杜焕郎心虚地移开眼睛,声音更小了:“母亲,长姐,嗯。”
杜凌瑶现在是白身,但不会白太久,等杜流舸回到朝堂.她自然也会重返仕途。但吏户礼兵刑工,想再挤进吏部就没那么容易了,加上杜玉颇和家里断绝关系,最近杜家气氛颇紧张,他要是一个劲往宫里跑,难免不让人觉得他是要步哥哥后尘。
母亲长姐和其他人都误会长兄了。杜焕郎想。
但他没地方说去。
封赤练宽容地点头:“我知道了,此后下朝有时间,就悄悄来见我吧?有啰啰嗦嗦的礼官是御花园里的池子里有条百岁锦鲤,是不能冲撞的祥瑞,等哪天我们一起把它钓起来,我烤给你吃。”
这话里带着恶作剧的孩子气,小狐貍睁大眼睛,突然用力点头:“嗯!”
“到时候,就说是我蛊惑陛下这么干的,谁参我我就拔谁头发!”
他放松下来,发烫的耳朵逐渐变得暖洋洋的,全身也变得暖洋洋的。杜焕郎犹豫一会,终于还是把那个他难以启齿的前来缘由说出来:“陛下……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他舌头打结了好几次,终于把话完整地吐出来:“我梦到陛下有了其他喜欢的人……那个人是长兄。”
“长兄温和高洁,丰神俊朗,陛下要是喜欢他……”
……要是喜欢他,那也情有可原?
“那臣就只能又哭又闹,然后找一口枯井跳下去了。”
封赤练眉头轻轻跳了一下,但好像不是因为这句傻话。
“不会的,杜玉颇么,举手投足,言谈举止,不是朕喜欢的。”
杜焕郎的心放下来,随即觉得哥哥有点可怜。
“阿兄他是很好的,陛下也不要讨厌他。”
封赤练没说什么,她隔空轻轻点了点他。
“焕郎呀,焕郎。”
“你这样,有些可爱。”
几句话之后封赤练又懒洋洋起来,杜焕郎晕晕乎乎的,但还记得她缺休息,赶快退了下去,封赤练眯起眼睛看他消失在门后,忽然伸手掀开蔽膝,抓住谁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被拽起的人低吟了一声,濡湿的睫羽微颤,颊上病态的晕红还没褪去。他头上的冠已经散了,身上的衣衫也皱了大半。没办法跪稳的膝盖索索颤抖着,脸上却带着些笑意。
“陛下,”杜玉颇轻喘着,“轻些……啊,臣……尚是个书生,经不起……”
“经不起什么?”封赤练待他没什么慈悲,“刚刚你弟弟提起你的时候,你不是很不安分么?”
青年眼睛弯了起来:“陛下这么急着把焕郎赶走,是哀怜臣作为兄长的脸面吗?臣谢过陛下……”
封赤练没撒手,用小指指尾刮了刮他颤颤不已的喉结:“难道你要朕揭开蔽膝,叫焕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