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如果他的肉身没有凝聚成功的话,属于‘罗帐’的意识也会随之消散,晏云山所做的,更多是留住了他的存在。
但现在,本源之力让他自己的意识吞并了天魔的意识,现在的他是天魔,但更是罗帐。
可以说是晏云山用他的半条命,换了自己一条命。
而对于罗帐的问题,晏云山只是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也是一个被强留在此的意识罢了。也只有作为天魔的你,不再危及金沙原的安危之后,我才能离开。”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如此……”罗帐说:“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必。”晏云山回头看着远处沙海,道:“但这金沙原需要你。”
罗帐微微一笑:“毋庸置疑。”
金沙原是烛沙承祖帝之遗志,是为镇压天魔之心。
而他作为天魔的意识,他的诞生,却也是用祖帝的灵魂换来。
而他现在的肉身,更是融合了烛沙的本源之力和祖帝的五行之灵……罗帐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但这片土地,是他的诞生之地。
金沙原,是他的归宿。
罗帐看着晏云山,开口,言语轻而诺重万钧:“今日之恩,罗帐终身铭记,他日若有所求,必将万死不辞。”
晏云山看他半晌,没说“不必”之类的客套话,而是后退几步,郑而重之地躬身一礼:“多谢!”
话音落下之后,他也化作流光,重新回到太玄剑中。
旁边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对了,对了——”师衔羽想起什么,突然擡手取下腕间的紫金镯。
紫金镯里的鹿王断角还未被全部炼化,但……迎着罗帐的目光,师衔羽递过去,道:“这个,之前我一直取不下来,现在可以了,还给你吧,但是鹿王角的力量一直在流失,我……不想浪费掉,就炼化了不少,剩下的就……”
“不必。”罗帐摇头,一擡手,又将那镯子给她戴了回去:“她即已赠与你,便是你的东西,此后由得你处置。”
话音落下,倒是一旁的江别弦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伤痛。
罗帐似有所察,回头看向江别弦:“你若愿意,便还是鸣沙窟的护法之首。”
江别弦一愣,罗帐继续道:“这……也是烛沙的意思。”
江别弦怔住:“怎会……”
他还记得烛沙废除他护法之职时候的模样。
她是何等冷酷,他就有何等心灰意冷。
他以为,自己此后,也就这样了。
可现在,罗帐却说,他只要愿意,就还是鸣沙窟的护法……这是烛沙的意思?
她是不是,从未否定过自己?
“江护法,你替她分担了许多鸣沙窟的事物,桩桩件件,她都看在眼里,但你的态度又太极端,而刚过易折,她能做的,就只是剥去你的护法之职,让你能以一个寻常修士的身份去对待自己。”
“……”
江别弦哑然失语。
“江护法,在我少年时,是你教我最多。”罗帐轻笑:“烛沙收我为徒,本是想让我自行成长,待到时机合适,再承她衣钵,但你看我独自修炼于心不忍,便擅自做主,教了我许多由她改善的修行之道,也是你说的那么多,让我对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贪心……”
江别弦:“……”
罗帐擡起手,展开手掌。
那里的莲花纹印熠熠生辉,他道:“我很感谢你,烛沙也是。烛沙从未质疑过你对鸣沙窟,对金沙原的付出,但……金沙原,不是属于她的金沙原,而是属于这片土地上,每个人,每个生命的,你若还愿意继续留在鸣沙窟,今后,就以你自己的名义,代她去走从前走过的和没走过的路吧。”
江别弦垂下头,几乎没有犹豫地轻声应道:“是。”
“……”
师衔羽见大家都聊得差不多了,才有些难为情地提出一个她关心了好一会儿的问题:“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
罗帐还未开口,李恒却拍着手掌,展示他在智商情商上面的下限:“烛沙叫神女,那可以叫他神男啊……不行,神男听着好奇怪,要不倒一下,叫男神吧!”
罗帐:“……”
师衔羽:“……”神他妈男神,我看你就是个瓜娃子,硬是神戳戳,瓜兮兮的。
就连荀心都忍不住扶额了。
这臭小子,说跟他是同一个仙门的弟子,她都嫌丢人……
“叫我罗帐即可。”好在罗帐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擡头,望着远处的陈冲等人,其余人也随之擡头看去。
只见七道剑光无声出现,好似被划破了七道裂缝,磅礴的剑意正从其中凌冽而来。
看着,好像是有什么大佬要降临了,师衔羽忍不住惊呼:“难道陈冲是摇人去了吗?”
“他能摇哪边的人?”李恒问:“总不至于是盛京仙门的人吧。”
“多半是陈家,盛京仙门里修士的境界,不见得会是罗道友的对手,将军的话……陈冲和将军府不和,他肯定不会把求救信发给将军。”荀心分析完,转头看向罗帐:“如果陈家的人来了,罗道友可有应对之法?”
“无妨。”
罗帐摇头,并不在意是谁来。
其实他自重塑肉身到现在,都有种很玄妙的感觉。
好似这四境天的生命,他可以尽情吞噬……是了,他本就是天魔。
而天魔,本就靠吞噬生命来强大自身。
但,这种玄妙的感觉,却被另一种本能克制着。
他伸出手,看了看掌中浮现的莲花纹印。
金光随着他的心跳起伏而若隐若现。
烛沙好像已经死去,他感觉不到任何与她存在有关的事物,但她又好像还活着,只是没了形态,却一直依附在他身上,形成了他的血肉骨骼,蔓延进了他的心脏脉搏,同时,也在克制着他的各种本能。
而他蒙受恩德,得以祖帝的五行之力化作肉身躯壳,而神女鹿王的本源之力则化作血肉,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与脚下这边土地,有着最密切的关联。
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的人。
只要他愿意,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鸣沙窟的结界范围。
就如同此前死去的那些外来修士。
天空之中的七道裂缝里,已经先后出现了七名御剑修士。
陈冲当即大喜过望,带着季沧源和几位族中前辈一起,跪下来喊道:“长老,救我!”
为首者只淡淡看了一眼陈冲,然后就收回目光,落在罗帐身上,淡淡说着:“此人是我陈家这个,不知阁下可否手下留情?”
“来者何人?”罗帐向前走了一步,身形却转瞬出现在了陈冲等人头顶。
那原本‘握着’陈冲等人的巨大黑手,此刻却转换了形态,像是将罗帐托举着,缓缓送到了那七名御剑修士身前,罗帐看着众人,却是缓缓开口,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我的地盘如此肆意妄为,却连求情都这么高高在上,怎么,怎把自己当回事了?”
“哼!”
其中一名长老,忽而拔剑相向,冷冷笑道:“阁下恐怕是没有听过华云陈家的七绝剑!”
“……”罗帐目光落在开口那人身上,只微微一笑。
通身魔气陡然张开,随着他伸出手,又是一只巨大的手臂,自那人身后出现,转瞬便将其握在掌中。
“死!”
众人只听到这么一个字,那位嚣张至极的‘七绝剑’之一,竟是就此陨落,连元婴都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