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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第165章 “他死你活,你有几成把握……(1 / 2)

第165章第165章“他死你活,你有几成把握……

谢衡玉目盲的七年,是怎么过来的?

无色澄明之境。澄明之境为何?无色之境为何?

黑暗,彻底的黑暗将池倾吞噬。

周遭什么都没有。

起初心跳声震耳欲聋,清晰地如同惊蛰的雷声。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她听到自己的心仿佛在嘶吼,在尖叫着寻求一些慰藉。

那泣血的声音哭喊很久,逐渐失去气力。

最后,心跳声也消散了。

无声无色,她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可是她还很年轻,结局尚不能看清,因此便更加绝望。

太黑了,太静了。希望无处扎根,无处生长。万物无形,痛苦没有踪迹,却仿佛无处不在,难寻源头,因而更让人无计可施。

失望并非正在累积,而是不知何时,已经高高堆砌,摇摇欲坠,只差大风一卷,轰然坍塌,重得能将人压垮。

这是哪里呢?这就是无色之境?池倾不知道。

她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空荡荡地前行,试图找些什么将那里填满。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呀。不论向何处前行,都好像在原地打转,更别提找回她的心了。

池倾走得有些累了,也习惯了黑暗和冷清,索性盘腿坐下。

她回忆起进入此地之前的一切——十方海的波澜、妖域高空的寒风、孤云城庞大的魔障……

那些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与此刻的她关系不太大。

她又想起自己进入此地的缘由。想起她呼唤天耀未果的惊怒,想起魔障朝她轰然压下的手掌,想起谢衡玉沉静的眼睛……

无色澄明之境,得大自在。

“谢衡玉。”她安定了一点,念他的名字,仿佛找回了几分心脏存在的实感,“这就是你对抗心魔的方法吗?”

可是那实感很快也消散了,一切又归于虚无。

是这样吗?

池倾心想……自困无色之境,心空了,心魔自然也无处可居。

可是空心之人,身体仿佛只是一具躯壳。

躯壳居然也很容易疲惫。如同她行久了,便想坐下,坐久了,又想睡一会儿。

身处此间,闭不闭眼,好像都一样。池倾躺倒在地,忽然感到脸上湿凉一片,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淌泪。

“谢衡玉。”她又开始喊他的名字,想起她闭关的那七年,如箭矢般倏忽而过的七年。

对她而言,分明是那样快的七年,可于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她进入无色之境的这段时间,又是七年光阴中的几分长短?

池倾按着自己的心脏,一遍遍唤他的名字,既想找回心脏的实感,又怕心跳引动心魔,落了错误的答案。

出路……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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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在哪里呢?”

修仙界,天都,谢家主宅。

坚不可破的剑气结界之内,谢衡玉阖眸入定,灯火通明,照得他身下黑影诡异摇曳。

心魔向他提问,他不作答,心魔便又道:“谢衡玉,你应当知道,出路不是你足下这条。”

黑影盯着他瞧了许久,忽然站起身。长身玉立的男子,墨发如瀑垂下,即便只是个影子,也显得仪态端方。

心魔低头看着眼前阖眸而坐的谢衡玉,道:“真正的出路在我处,你却依旧不愿正视我。如此下去,死路一条。”

谢衡玉沉了一口气:“出路,我早已知晓。”

他的心魔笑了笑:“你想与我同归于尽。这既不是出路,你也无法做到。”

谢衡玉掌心朝上,平静地睁开双眼:“可做。”

心魔正视他的脸:“为什么?因为池倾走了,唐梨走了,谢衡瑾也走了,你便觉得自己再无牵挂了,对吗?”

影子讥笑起来:“懦夫。”

“诛心无用。”谢衡玉手中凝出剑意,“请出剑。”

玉白的光华瞬间自男人周身绽开,心魔静静站在他正前,盯着那纯净的剑意,摇了摇头,笑意却愈加深刻。

被结界封锁的密闭空间之内,于穹顶忽然漫开深浓的暗色,淋漓淌落,宛如一场无处藏身的滂沱大雨,霎时将谢衡玉包裹其中。

心魔道:“你我本为一体,共生而存,又何必执意相抗?”

谢衡玉仰起头,星灰色的眸子倒映出结界浓黑的天顶,魔息倾盆,几乎覆盖了结界内每一处角落,却在触及他周身剑意的瞬间消散。

他瞧了一会儿,轻声道:“剑道修心,存善惩恶,才是正道。”

“恶?”黑影上前一步,在谢衡玉面前俯下身,嗓音中暗含了几分怒意,“人本就是善恶一体,黑白难辨,你滋养了我,此刻却与我分辨善恶,不觉可笑么?!”

谢衡玉平静道:“正因是我一念之错,难以自控,才更应在此做个了断。”

“一念之错?”黑影缓缓重复着,“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欲壑难平便有不甘。世人负你良多,你却甘心自困自苦。若此乃正道,难怪你终生不得解脱。”

“这话,这七年,你已说过多次。”谢衡玉偏开头,擡手往虚空探去,魔息纷纷落于他掌心,又在即将触碰到他的刹那化灰。

谢衡玉站起身,望着自己的手掌,淡声道:“事到如今,即便不论因果,不论对错。任你出世,仍是大乱。为修仙界,为妖族……或是为她……”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想起烁炎不久前平静的话语——“谢衡玉,七年闭关,一朵长命花。她曾经确实亏欠于你,此刻也早已两清。”

“自古人族结亲,三媒六聘,铢铢较量。倾倾虽是妖族,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可此刻你心魔缠身,一念堕魔,我又如何放心将她交于你?”

烁炎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话又说回来,谢家主,此劫不渡,你当真能安心娶她?”

谢衡玉手掌猛地一握,凛冽剑意而过,周遭光华微滞,下一瞬间,一柄长剑倏然自他掌心成型。

他擡眸望向眼前的黑影,眸色愈加坚定。

烁炎没有说错——他怎能由他丑陋的心魔,再有一丝出现在池倾面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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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困于此,绝非真正的出路。”池倾在黑暗中躺了许久,无边的寂静并没能使她平静,反而令她感到了一种难以摆脱的冷意。

她撑着地坐起身,因看不见自己的四肢,躯体的存在显得也有些遥远。

池倾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儿困多久,可每当她想起谢衡玉,想起七年闭关后再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心中便有个念头更加清晰。

这七年,谢衡玉为了抑制心魔,日夜自困于此地。这足以证明……此处绝非他们真正的出路。

池倾深吸了一口气,掌下地面冰冷坚硬,没有半分生机。她眨了眨眼,许是出于本能,妖力忽然涌动着暖热了她体内的经络血脉,一路朝她掌心淌去。

她怔了怔,似从没想过,自己的力量能在这阴寒无光的地方留下一些什么。可是本能压倒了理智,与龙族结契之后,重新回到她体内的磅礴妖力,竟在此刻不受控制地往她掌下的地面奔涌而去。

她于是遵循了本能,跪坐起身,迟疑着将另一只手也贴向地面。

妖力无声沉入四方黑暗之中,却并没有激起任何变化。周遭依旧阴沉苦寒至极,池倾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向一具麻痹不仁的死躯施针,拼尽一身之力,也换不来半分回应。

妖力徒劳地消耗,自她身下的土地一路往四方扩散,与她之前在黑暗中兜兜转转的模样没有半点差别。

池倾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想要探寻些什么,踌躇着没有收回妖力的原因,仿佛也只是担心妖力停止流动后,她便又要重归阴冷的黑暗之中。

“咚、咚、咚……”

正是心灰意冷之际,地底极深处,仿佛传来了几响规律的跳动。池倾掌心妖力刹那汇聚,仿佛深海中嗅到血腥的鱼类,倏然便朝那响动传来的方向而去。

她紧闭着双眼,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于深入地底的妖力之上,那“咚咚”声只存在几响,周遭便又恢复了死寂,仿佛片刻之前不过幻觉而已。

幸而她的妖力并就对生机极其敏锐,如同深入地下的种子,找到一丝缝隙便能顺势生长。

自入着无色之境以来,池倾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感受自身的力量。

许久后,妖力仿佛触碰到此处的边界,停在地下某处角落,再也无法继续前行。

池倾蹙着眉,忽然洞悉了什么。

起先,她因忌惮心魔真假难辨的纠缠,而闯入这处无色之境。此地一无所有,不仅隔绝了心魔,连她自身的存在都逐渐归于虚无。

而就当她专注于自身的妖力流动时,变化陡生——她在这片死寂之中,听到了突如其来的异响。

她本以为无色之地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可当她全力观照此间时,妖力却寻到了此处的尽头。

既然有尽头,就意味着并非虚无,就意味着有出路。

“出路在哪里?”池倾轻声喃喃。

记忆很快回答了她——出路在每次变化发生的时刻;在她将注意力放回自身的时刻;在她动用力量,不再沉溺回忆与感受的时刻。

“这里……又是哪里?”池倾擡起左手,用力按住心口,“如果无色之境并非虚无。心魔……是否也并非虚无。”

妖力在无色之境的尽头汇聚、止步——如果她设法打破了那个地方,无色之境外,又是什么地方?

她会再次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孤云城吗?会再一次面对那个浓黑的、庞大的心魔巨影吗?

在外界之时,她曾孜孜以求,却又混淆不清的“真假”,是否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在无色之境中,她要找的“出路”,是否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池倾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无数一闪即逝的揣测在她的识海中来回碰撞,时不时带来一阵锐利的刺痛。

可在那刺痛传至全身的瞬间,她也感到了极致的清明。

外界的真假,并不是她真正的课题。

庞大的魔族巨影,也并非她的劲敌。

探寻此地的出路,更绝非她的目的。

如果要击败对手,至少要看清对手的模样。如果要寻求出路,至少要明白自己正身处何地。

池倾猛然睁开双眼,眼前一切依旧黑暗,但她却仿佛看清了所有。

胸膛中的心跳愈发强劲——她再一次于死寂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而与此同时,无色之境的尽头,妖力无法突破的那道无形屏障之后,也同时传来了相同节奏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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