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清目光在她身上审视一番,擡手下令:“既然有嫌疑,就先带回去审问,是否真凶,一查便知。”
“我看谁敢!”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愤然打断,一队银甲铁枪的禁卫军冲上前来,一字排开,挡在沈青面前。
横了一把长刀,将她护在臂弯前的是萧瑞,少年锐气难当,将刚才要冲上前捉拿沈青的谢家亲兵逼退两步。
两支队伍在沈府大门前对峙起来。
谢道清冷笑起来:“我竟不知,朝廷的禁卫军,竟然成了你沈青的私人护卫。”
萧瑞反唇相讥:“我也不知,原来谢家的亲兵,可以毫无根据诏令,就直接登门捉人?”
有人上前在谢道清身边耳语几句,谢道清露出一个了然笑意,连语气都舒朗起来,颇有耐心地跟沈青协商道:“方才审过案发现场几个暗卫,说是有人一掌打中了刺客的背心,这便很好判断了,沈公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自证清白。”
沈青立在那儿没有动。
萧瑞纳罕,回头去看大哥神色,借着火光憧憧,她的脸色唇畔,细看之下,是隐隐透着一丝虚弱的苍白。
他迅速反击回去:“怎么堂堂丞相,竟然要逼人当街脱衣服?这事恐怕告到御前也说不过去吧!”
谢道清的语气立刻笃定起来:“要是沈公子心虚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身后亲兵铮然亮出长刀,萧瑞这边的禁卫军也不甘示弱,与谢府亲兵刀剑相向。
锃亮刀光,憧憧火光,满目耀眼的激烈,将沈青脸色映得更加苍白。
她的脑海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杀谢初原,是要将那个秘密彻底扼杀在他口中,永无说出来的机会。
他身边守卫森严,高手如云,最坏的打算,她是抱着用自己这条命来换这个秘密的心态,不过被她逃出来了。
但是眼下……
她只能想,该怎么把萧瑞摘出去。
谢府的亲兵正步步逼近,她身前的禁卫军不动如山,只要兵刃交接,一切性质就不一样了,萧瑞就再难摘出去了。
“住手!”
她张嘴喊话,那声音却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空气中,好像连火把的跳跃都静止了。
她循声看了过去,马蹄哒哒,白衣鹤氅的公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一众紧步跟随的亲兵,身上甲胄穿着,与谢道清身后的亲兵无异。
来人渐渐逼近,终于可以就着火光看清他俊逸无双的眉目,即便他身披一件厚厚鹤氅,也遮掩不了他一身比秋霜更甚的清寒冷肃。
所有人都屏气敛声。
“瑾之?”谢道清低低喊了一声,声音里盛满犹疑不定。
而沈青,连喊一声,都喊不出来。
朝局中,沈青萧瑞和王谢二家,此起彼伏的两两相斗,谢珩已经消失太久了。
他的忽然出现,于哪一方而言,都是极令人悚然的一件事,谁都怕他站到自己的对立面。
本来还算势均力敌的拉扯对立,一旦谢珩做出自己的选择,于另一方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他座下马儿哒哒踩在地面的脚步,好像一步一步踩在每个人心头,等他彻底靠近时,无论是谢道清的亲兵,还是萧瑞的禁卫军,此时都变得尤为默契,各自退开两步,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垂眸瞥了一眼谢道清的身后。
然后翻身下马,径直向沈青走去。
沈青身前的禁卫军顿时神色紧绷,握紧手中刀刃,萧瑞也变了脸色,忙将沈青紧紧护在臂前。
几枚刀刃就在颈前,谢珩不得不停了脚步,隔着几人的距离,与沈青相望。
刀光火影下,他五官眉眼更加分明,一身肃寒气势骇然。
沈青呼吸都滞住,她意识到,此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小金顶被官兵端掉那一夜他看过来的眼神格外像。
憧憧清眸,亦如初见,星河漫天。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一路回转起两人相遇相识后的无数画面,平心而论,有过很多相知同行的时刻。
她总留恋于,那些细碎的画面里,有很多填满过她的温暖。
但是她现在在与整个谢家为敌。
她没有信心。
“让开。”
谢珩的声音很温柔,但绝不可违抗。
挡在最前面的几个禁卫军经受不住这样的压迫,竟然真的讷讷移开手中刀刃。
只剩萧瑞一柄长刀挡在身前。
谢珩微低下头,长指如玉,缓缓解开颈前氅衣的结带,不顾身前长刀,继续向前逼近。
随着他的逼近,萧瑞终于一点一点将长刀放下。
两人之间再无阻碍。
沈青擡眸,可以看见那张雕霜斫玉的面容近在咫尺,长睫掩映不住目光流转间的温柔,连带着,她看见那双清瞳里,自己的倒影都变得可亲。
身上忽然一暖,谢珩身上的那件厚重鹤氅已经罩了上来,将她单薄青衣严严实实裹住,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正在她颈前系着结带。
“更深露重,不知该给自己添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