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满意地从背后抱着她,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的侧脸,手搭在她腰间。
他知道,那渴欲不会消失,短暂的平息后只会更加强烈。
沈湛抱紧宋婉,嗅着她被他侵染后的气息,呼吸渐沉。
黑暗中,宋婉望着虚空处,从不知男女之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的原因,还是什么,她觉得心中包裹的那层壳,好像有了裂缝,透出些许柔软来。
沈湛啊,你要活的长一些。
但后半夜,她勉强睁开眼,看见他覆在她身上,细密的吻落下,她就觉得这个想法好像实现不了。
“我累了,我要睡觉……”她不满道,“而且我手都酸了。”
沈湛不想这样,可宋婉就在她旁边,帐子里都是她的气息,黑暗中她侧睡的身体山峦起伏,曼妙玲珑,梦呓的声音如同幼小的貍奴,睡觉还不老实,会翻过身来把腿压在他身上!
他知道他该叫她走,可他不想。
宋婉又嘀咕声,“快睡觉吧……”
温温柔柔,听起来像是撒娇。
沈湛的脸倏地红了,讷讷道:“你别动就好。”
她的抱怨都被他吞了下去,帐子还是微微晃动起来,青年压抑的喘息声渐起,透着愉悦,还会情不自禁唤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低沉又暗哑,唤她时的急切让她耳根发麻。
宋婉转过身去装作看不见,捂着耳朵闭着眼想,这次比上次的时间还要长,这么玩自己,只怕本不长的寿命又得缩短吧??
不行,得赶紧让他回王府去递折子。
帐子还在晃。
“婉儿,过来。”他从背后贴上来,瘦削苍白的下颌线有汗水滚落,压抑又炽热的气息扑在她耳侧,“快。”
一晚上过去,宋婉的睡眠特别破碎,婢女送水进来时那不可置信的神情真是让她羞得不行。
“沈珩澜!”她看着地上散乱的没几件完好的衣物,粉面含怒,“你看你干的好事……你让我怎么出去!?你说!”
沈湛懒懒地笑了笑,目光疏淡地看着她,她在朦胧的几缕晨光中像是发着光,露出的肩背单薄雪白,绛紫色的系带系在那纤细的惊人的腰间,那么美好。
他心中并无像昨夜那样狂乱的欲念,只是觉得她,很美好,连她生起气来的样子也生动得很,尤其是横他的那一眼,含羞带怯眸光流转。
他忽然想到昨夜他将她的衣衫褪下后她纤瘦的模样,柔若无骨似的,是因为在宋府缺衣少食么?
她就那么被亲生父亲送来了明知道是火坑的王府,还没等他按照先前想的那样恶劣的折磨她,她就带着一股狠劲儿差点把烛台刺入他的脖颈。
这股子狠劲儿,真迷人。
想到这,他又将她拉回了被褥中,“再抱一会儿。”
“不行,我要走了,一会儿墨大夫还要来给你请脉呢,看见了不好,该说我了。”宋婉在他怀中挣扎扭动。
墨大夫每日晨起都来为沈湛请脉,这次不知道会怎么说呢,宋婉想到这就脸颊发热。
“不让他来。”沈湛道。
“那更不行了,他该觉得你变严重了!不行不行。”宋婉继续挣扎,而后给他展示自己被磨红的手心,“快松开我!”
昨夜她手法生疏,他又一直难以安抚,才折腾了许久。
他松了手,心中有几分找回面子的得意,目光灼灼,“今晚再过来。”
宋婉也不理他,赶紧起身,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脸上露出笑容来。
婢女们鱼贯而入,看见世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齐齐垂下了头。
*
墨大夫先是给沈湛诊脉,“嘶……”
青衣医者拧眉垂眸,片刻后看向正在发呆的世子,眼睛亮了起来。
哦哟!
昔日苍白的脸庞有了血色,空洞的眼眸也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了神采。
但是……
墨大夫还没说出口,沈湛便不耐烦道:“诊完了没什么大碍就下去吧。”
墨大夫忍俊不禁,已在思索给沈湛再配一副什么新药了。
“你去雾敛院,看一下她的手。”沈湛吩咐道。
原本只是担心她手心疼,才叫墨大夫去给她诊治,可却让宋婉生了好大的气,好几天没理他。
宋婉当然气的不行,墨大夫那欲言又止,不可置信的模样,任谁都有一种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
墨大夫临走时还嘱咐宋婉,凡事要适度,不可泄了世子元阳。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接下来两天,沈湛叫人送来了许多赏赐,颇为丰厚,多是宋婉先前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沈湛在银钱上向来大方。
宋婉清点着装满了黄金珠翠头面的妆奁,暗自琢磨着,沈湛到底有多少钱?
光是云州的明月舫,就有种日进斗金的感觉。
可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呢。
在惜春园的日子过得很快,白日里宋婉有时陪着沈湛逛园子,有时去藏书阁待上一天,并不觉得时光漫长。
到了夜里,沈湛免不了要将她咬上一通。
沈湛对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颇为满意,他就是想这样将她占有,每一寸都留下他的痕迹。
可他知道,这还不算是绝对的占有。
他看着她雪白身子上的红痕,愈发的情难自已,但怜惜她为母守孝,便生生忍住了。
只是冷静下来忆起情到浓时,她似乎并没有如他般激烈的悸动。
沈湛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宋婉便又叫上沈湛出去逛,这回他不再是在她身后跟着,而是从一出府就牵着她的手。
宋婉还不习惯在人前与他这样亲密,但她心里知道,从沈湛为寻她而被宋娴下药的那一夜起,她与他之间就与从前不同了。
她原以为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谁知他不要脸的很,在外面也时刻不愿松开她,甚至还会在无人注意的巷子拐角处箍住她的下巴吻上去。
宋婉没想到在云州也能遇到在青州时的玩伴。
年少时聚在一起的小姐妹,待及笄之后就天各一方,今日能相遇,想来是这女子嫁到了云州。
“婉儿?真的是你!”从后面追上来的年轻妇人惊喜道,看向一旁的沈湛,“这是你夫君么?你也嫁到云州了?”
宋婉还未回答是或不是,年轻妇人已经熟稔地捂着嘴在她耳边道:“你夫君长得好生俊俏啊,跟你真是般配呢!”
宋婉看了看沈湛,沈湛向这年轻妇人微微颔首。
宋婉发觉沈湛真是极好的教养,虽然单薄,却腰背挺直,举手投足间的矜贵是多少代的权势富贵养出来的。
果然,年轻妇人眼眸中是掩不住的羡艳,继续说道:“啊是哪个媒人给你介绍的呀,是谁家的公子?”
宋婉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就是上门提亲,我便应了……”
年轻妇人雀跃的想问东问西,却见宋婉羞赧的样子应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便连忙捡重点的问:“他家里可还有兄弟?我妹妹十六了,家里正愁给她找个夫家呢。”
“兄弟?”宋婉重复道,迷茫地看向沈湛。
她记得沈湛是说过有一个弟弟,可这个弟弟失踪了呀,即使没有失踪,婚事也不是由自己做主。
宋婉的这份迟疑落在沈湛眼里,他的神色顷刻冷了下来。
沈湛并不逼她,等着她自己回答。
他心里知道宋婉应该并不知沈行身份,可涉及“兄弟”二字,他就隐隐感到不安。
只见宋婉目光清明,对那年轻妇人微微笑道:“我夫君没有什么兄弟,今日逛的累了,改日方便的话我上你府上拜访可好?”
她重新牵起沈湛的手,对他笑了笑。
沈湛感到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到他的心脏。
年轻妇人悻悻而归,还时不时回首看看那二人清贵般配的身影。
宋婉和沈湛又逛了一会儿,去明月舫吃了饭。
这次他又点了许多,极有耐心地看着她每品尝一道,眼睛里就亮起惊喜的光芒。
沈湛觉得胃口似乎都好了起来,一顿饭下来,比平时用的要多。
宋婉今日穿着,也是沈湛挑选好让人送来的,翠绿色的织锦配上白色的狐裘,她整个人雪白粉嫩像是能掐出水来。
明明是年轻的姑娘,这些日子才袒露出些这个年龄应有的孩子气来。
沈湛的目光太灼人,宋婉不自觉地低头查看自己有何不妥,而后把松了的衣襟紧了紧,盖住,不让他看。
以她现在对沈湛的了解,可是知道他绝非表面上那般禁欲,墨大夫说了,不能这样折腾。
但出乎宋婉意料的是,他只是规规矩矩甚至可以说小心地为她擦去唇边的糖渍。
雅间里四下无人,他也并无其他举动,这着实令宋婉意外。
这样独处,她整个人秀色可餐,露出的一小截脖颈上还有他留下的痕迹,他怎能不心猿意马呢。
他知道她脖颈下玲珑饱满的春光,知道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是如何在暗夜里令他沉沦。
可他更想让她好好吃饭,想让她体会曾经没有机会体会到的一切美好的事物。
她的孝期,并不为外人道,但他不想轻视和切断她与母亲最后的缘分。
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守半孝就是十三个半月。
他可以等。
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应该会恢复的比现在好一些。
这顿饭吃的很不错,算是地道的江南菜系,又融会贯通了南北食客的口味。
宋婉觉得是神仙的吃食,沈湛却不以为然,看着她把能吃的都吃了很是不解。
“我都吃撑了。”她道,解释,“点多了,不吃完浪费。”
“何谈浪费?”沈湛不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花费罢了。
宋婉知道与他这样云端上的人解释不通,在宋府时虽然不会饿肚子,但这样的吃食是逢年过节都不会有的,更别说有许多百姓都吃不饱呢。
她悻悻地想,可不能就这么被沈湛这个阶级的人腐蚀了,不能浪费。
宋婉靠在沈湛怀里,天边余晖映照在他如玉的面颊上,半边脸都是水红色的,堪称郎艳独绝。
潮湿的晚风扑面,宋婉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这些年,嫌少有这样的时光。
沈珩澜,你要活的长一些啊……
窄长的堤岸上行人挑灯前行,其实天还没黑透,如点豆的烛火在湖面上跳跃荡漾,如隽永深邃的画卷。
宋婉刚想说入夜了露重,别受凉了先回去,却瞥见那堤岸上一熟悉的身影。
像是跟在珩舟身边的人。
那时珩舟受了伤,在她绣楼里养了数月有余,恢复好了后再次出现,身边就跟着两个与他一样打扮的人。
黑衣黑面巾,以武乱纪的乱党才这么穿。
现在,那个人并未穿夜行衣,可他的脸,他因习惯蓄力而挺拔的身形,没有改变。
他们这样的人,见一次就不会忘。
沈湛侧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什么呢?”
宋婉还在回忆那人的模样,随口说道:“一个很眼熟的人。”
“是谁?”他问。
“记不清了,像是见过。”宋婉收回目光,含糊道。
“见过?还记不清是谁?”沈湛淡淡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宋婉怎能让他知道珩舟的事,但沈湛敏锐又敏感,她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个说辞:“不重要,就是长得英俊些,才过目难忘。”
沈湛沉默片刻,箍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过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都答应嫁给他了,身子也差点儿给他,还要和他的名字一同上皇室玉牒的人,还念着别的男人英俊?
宋婉顺势搂住他的脖颈,哄道:“当然没你英俊。好啦,我们回去吧。”
到了晚间,宋婉剪了烛,收拾停当后上床躺下。
这些日子沈湛并不是夜夜要与她相伴,他虽然重欲,可是好像还是能够忍住蠢蠢欲动的冲动,或者说她不在他身边,他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所以宋婉并不执着于和沈湛同院而居,这样分开住正好,她乐得清净。
手边是从藏书阁借来的书卷,有王府日常起居录,是准备睡前催眠的读物,免得以后回王府回在礼仪规制上闹出什么笑话。
还有《素书》,并没有什么资于治道的大谋略,其中皆是鉴于往事,修身处事的小智慧。
可今夜不知怎么了,看了几页也看不进去,脑海中都是长堤上的那个身影。
珩舟死了,她已经接受了,她现在的日子没有王府的繁琐规矩,沈湛也真心待她,她已经将珩舟藏好放在心底最深的位置。
可这不代表她对他的歉意能够消散。
他死前遭受了什么,可有话要跟她说?
这话她不能去问嫡母段氏,也不能问宋娴,她们根本不会告诉她。
那个男人与珩舟熟稔,几乎寸步不离……
*
在宋婉辗转反侧的时候,沈湛的马车已从惜春园后门潜入了夜色中。
马车檐角并无常见的叮咚作响的铃铛,穿过无人的街市、飒飒作响的密林,在一处黝黑的山坳处消失了。
安静又幽暗的空间里,除了火把的光亮,没有一点星辰,苍穹之下,是悄无声息劳作的人们。
各类的兵器林立,闪烁着锋利冰冷的光泽。
除了烈火的爆破声,就是铁匠打铁沉重又震慑人心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
工匠们已劳作许久,地上的铁链摩擦的有了几分圆润,血水滴在土地里,不多时就被炎热的气温蒸腾殆尽,远处有哀嚎声起,却很快戛然而止。
火光闪烁,空气中有浮动的火星子。
沈湛站在高塔上,双手撑在栏杆上,静静看着这大山里骇人的工事。
高塔下的铁匠擦擦汗,悄悄擡眼看塔上的白衣青年,那样精致洁净的面孔透着权贵特有的冰冷,他们这样的人啊……唉,私权过重,私造兵器这样的重罪都不能震慑他。
幽黑一片的铁器透着危险的气息,年轻工匠压低声音问:“造了这么多了还不够么?”
一旁的铁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太小看贵人了,这个数量只是这个月的份额,等到了日子就有人来把这些拉走。”
“造这么多兵器是要做甚??这整座山都被掏空了,还能捂得严严实实的?”工匠道。
铁匠看了一眼工匠尚年轻的脸,麻木的表情有了几分松动,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小伙子还以为有朝一日能出去呢。
当年进这山里,贵人就给了足够的买命钱,无论是有工事结束的一天还是力竭累死在这,结果就是直接扔进熔炉里了事。
像这年轻人这样,被家里人卖了还不自知的有的是。
铁匠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将风箱催动到最大。
宋婉于睡梦中坠入一个微冷的怀抱,她转过身去钻进他怀里,柔柔地呢喃道:“珩澜……”
这样自然而然流露的温柔让沈湛心头一颤。
“珩澜……”她在他颈窝里梦呓道,“你不要死……”
这样的温软依赖,是从未有过的,她不再像初遇时那样刻意讨好他,也不再那样冷淡尖锐,沈湛心里泛起一片细密的涟漪。
“嗯。”沈湛低低地应,吻了吻她的额头,身体里的蠢蠢欲动都在她的依赖中平息,“乖,睡吧。”
想起方才暗卫所报的她的过往,就让沈湛心里难受,有一股火气不知道该如何发。
她从不提宋府的过往,对为何替嫁一笑带过,一看就是吃亏受气还只能下咽都习惯了。这些年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了吧。
沈湛闭了闭眼,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是她的父亲,心脏却还是又酸又涩,戾气横生。
可他见过她自保的模样,她并不是没有任何准备,就等着任人宰割嫁进王府的。
她拿着烛台抵着他脖颈,那股决绝,眉目间的锋利生机,那种挣扎向上的鲜活,他此生都不会忘。
宋婉的呼吸逐渐均匀,沈湛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将她揽在怀中,亲了亲她乌黑的长发。
宋婉鲜少有感情外露的时候,有一次她痴痴地看着某处虚空问:“以后我的人生,会变得好起来吧?”
他没有回答她,却在心底告诉自己,她的人生由他来承担,必然会好起来。
当年父亲在功高盖主之前激流勇退,但这皇帝心中的忌惮并未消散,这些年来荣亲王府一直在东厂密不透风的监视下,如果真的偏安一隅,等贵妃诞下皇子,那就离他那些早就赴黄泉的叔叔们的下场不远了,如今能有麓山内的成就实属不易。
帝都看似平静,实则波云诡谲的势力如暗河般涌动,他不可放弃分毫,更不可有半分差错。
药,还需要继续吃。
沈湛抱紧了怀中沉睡的人,亲昵地蹭了蹭,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