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百里者半九十,不少吵瞌睡的小宝宝会在最后放在床榻的时候忽然醒了,前功尽弃,再来一轮。
所以,这个时候一定要让赵妈来。
陆衍就在这里,赵妈不敢使坏。
就这样,文妈朝喻宝园点了点头,意思是,她刚才看明白了。
喻宝园也颔首。
……
等按照好青黛,文妈和赵妈都留在西屋中照看,宝园和陆衍一道出了西屋,穿过外阁间,往东屋去。
“你怎么来了?”陆衍问起。
他以为她同衡芜,谭扶音交待完明日的安排后,会径直回小楼拿衣服和行李。
宝园轻叹,“我就是见这个时辰了,青黛会吵瞌睡,所以来看看。”
陆衍笑了笑,幸好他来了。
宝园恭维,“是世子哄睡的,我只是出了嘴皮子。”
知晓她在马屁,而且马屁拍得是自己,但好像拍得很好,陆衍受用,所以不戳穿。
两人去看扶光的时候,扶光还和之前一样,趴成大字型睡着了。
昨日是在书屋窜上窜下,今日应当是在幼儿园窜上窜下,范围更广,活动力度更大,估计眼下是一点电量都没有了。
方才青黛吵瞌睡都丝毫影响不了他,他是连最小启动电量都耗光的那种……
宝园忍俊。
虽然幼儿园晚上不用照顾孩子,但总会有一些意外情况,譬如小孩子的爸妈来迟了,或者特殊原因,要很晚才能来接,宝园也会照顾这些小孩子。
眼下,好像只是换了另一处地方,做同样的事。
青黛和扶光都是失了父母的孩子,更需要人照顾和体恤。
物质上的照顾虽然能解决很多问题,但陪伴和交心也同样重要,小孩子也有自己的内心世界。
虽然他们不说,也有很大的可能他们能体会。
只是觉察不出自己的情绪是失望,羡慕,甚至觉得自己是拖油瓶,尤其是在王家的时候。
所以扶光才会同陆衍说,不能不要他。
小孩子是敏-感的,而且敏-感得超乎大人的想象。
……
等看完扶光,宝园要准备回小楼了。
正好陆衍也要离开同福苑,两人一道离开。
“今晚是睡外阁间吗?”陆衍问起,想起今日王家几个管事妈妈反复在他面前提起了这句,至少,他是真的知道外阁间睡得不舒服。
“嗯。”喻宝园方才就看过了。
因为王家的事闹腾着,东西两处暖阁还没收拾出来,怕是要明日了,今晚赶不上,将就一晚上就是。
“我让人看看哪里还有地方,寻处近一点的苑落。”他是记得王乐翕一直在说地台太硬,睡不好。
宝园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多垫两床被子就好了,屋中有地龙,很暖和,比起在青石镇的时候,冬天冷的时候好多了。沾的冷水多了,手上还会生冻疮,又痒又疼。我真的觉得外阁间很好,不用折腾了。而且,晚上青黛多半要醒,去也方便,等明日西暖阁收拾出来就好了。”
陆衍一面听着,一面没说话。
想起今日许妈同他说,王姑娘铺了能有八.九被子,都嫌地台硬,不舒服。
陆衍转眸看向喻宝园,从她口中说起外阁间的地台这处,却是已经好得不能再好。
陆衍心里莫名护短,轻声道,“手呢?”
“嗯?”喻宝园没明白什么意思。
“擡手。”他淡声。
喻宝园照做,果真,他看到她指尖关键处有红的一片,又想起她方才说冬日生冻疮之类的……
喻宝园赶紧道,“这两日太冷了,用热水泡一泡就好了。”
陆衍看了看她,她赶紧收手,藏起来。
“小九。”陆衍轻声。
喻宝园诧异,小九在?
就这瞬间的功夫,小九不知从哪里出现,且落地,环臂道,“世子。”
“把我屋里的冻疮膏拿来。”陆衍吩咐了声。
“哦。”小九应声,正要转身,陆衍又嘱咐道,“还有,小楼那处多送些炭去。”
“哦。”小九应声,然后纵身一跃,不知从屋顶哪处离开了。
喻宝园看向陆衍,“不用了,小楼是我和祖母住的,我有银子可以自己买炭。”
陆衍忽然想起,“我同你谈月银了吗?”
喻宝园:“!!!”
大意了,怎么忘了同老板谈薪水!
先干活,再谈薪水,多半要腰斩。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
她是在帮陆衍解决燃眉之急。
而且,陆衍也不像会苛刻人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小楼这处落脚的地方,还有石太医这里都是陆衍找的,就算陆衍不付她薪水也是应当的。
做人不能太不讲感恩。
能请到一个好大夫,要花的银子远不止如此。
喻宝园轻声道,“世子已经帮我找了石太医了,若是我自己找,找不到不说,人家也不会管。我们在京中有个落脚之处,可以安心让祖母治病,已经很感谢世子了,月银我不能收……”
陆衍心中笑了笑,面色却寻常,“嗯,我也没准备给。”
喻宝园:“……”
虽然但是,喻宝园还是有点想哭。
看着她欲哭无泪,又尽量不表现出来的模样,陆衍忍住笑意,继续道,“就当,石太医的出诊费用用月银抵了。至于小楼的租金什么的,就不用付了,挂着平远王府的牌子,别人也不会来惹乱子。”
“好。”喻宝园轻声。
陆衍遂又继续,“我还有书册的拓本,在从蓝城搬到京中的时候损坏了,你抽空帮我誊抄了。”
“还,还抄啊?”喻宝园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都要被榨-干了!
陆衍平静:“唔,十倍工钱。”
喻宝园看他???
“二十倍。”
喻宝园忽然意识到他是因为月银的事,喻宝园打断,“陆衍,你不用……”
“三十倍。”
喻宝园:“……”
忽然间,喻宝园笑了。
陆衍也笑了。
两人一面走,一面笑着,好似一个明明不好笑,但只有两人才听得懂的笑话。
最后,宝园开口,“多谢老板。”
陆衍不逗她了,“等老太太的眼睛治好,说好的,通关文牒和盘缠,另算。”
“老板长命百岁。”除了重复“谢谢老板”,好像就只有祝他长命百岁了。
陆衍脸色突然就黑了。
喻宝园赶紧闭嘴。
“喻宝园,青黛和扶光这里辛苦你了。”陆衍忽然轻声。
“没事,放心吧。”喻宝园下意识应声。
陆衍莞尔。
“对了,忘了告诉你,授课先生找到了,贺清风,西诏十八年探花,国子监最年轻的教授,温和儒雅是少了些,但风趣幽默绝对是有了。”
探花?
国子监最年轻的教授?
喻宝园喉间轻轻咽了咽,艰难道,“这样,起点会不会太高了?”
陆衍再次忍住笑意,“不会。”
喻宝园还是好奇,“你怎么请得动一个探花,国子监最年轻的教授来给幼儿园的孩子上课呀?”
就算是平远王府,对方也未必……
“他有求于我。”陆衍一幅理所因当的模样,“你不是说,幼儿园中最好三到六个孩子,然后慢慢增多吗?我已经找了三个,明日先来一个。”
“???”
这次轮到喻宝园惊呆。
他是今日下午才决定明日幼儿园提前开园的,这怎么就忽然找到三个生源了?
而且,陆衍找的生源肯定不会差。
但旁人连幼儿园都没看过一眼,就放心把孩子交给他?
喻宝园忽然反应过来,尴尬道,“世子,你是不是威逼利诱-人家了?”
“威逼没有。”
言外之意,利诱有。
有人说话滴水不漏。
喻宝园头疼。
陆衍如实,“明日的孩子里,有一个叫贺淼。是贺清风的兄长贺常玉的儿子。天家钦点了贺常玉做巡察使,上月去西边巡查,安抚民心去了,是贺清风的嫂子在照看,我是找贺清风借的……”
借的?
喻宝园惊呆,这都可以借?!!!
陆衍继续道,“至于另外两个,一个叫贺文思,一个贺泉涌,文思如泉涌,这种名字,只有贺清风会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取。”
喻宝园也不由笑起来,“你是说,另外两个孩子是贺清风贺大人的孩子?”
“嗯。文思是儿子,泉涌是女儿,两个孩子的母亲回娘家了,他既要去国子监授课,又要照看两个孩子,再加上临近年末,正是国子监最忙的时候,他早就晕头转向,巴不得能有地方将两个孩子送去合适的地方,所以他愿意来这里授课,前提是有人替他照看一双儿女。”
原来如此,喻宝园终于知晓王府幼儿园拥有的第一个老师竟然是探花郎+国子监最年轻教授的原因了……
——没时间带孩子!
喻宝园难以形容。
但这些事情发生在陆衍身上,一点都不奇怪,也不违和。
陆衍又道,“按你早前说的,入园不要放在同一日,那明日贺淼先来。”
喻宝园点头。
陆衍轻声道,“我明日早朝不在,估计回来要晌午前后了,你要是有什么就找傅叔,傅叔明日都在府中。”
“好。”宝园应声。
正好行至王府大门口,宝园先驻足,“到门口了,世子留步吧,我自己回去。”
“我送你。”陆衍脚下没停。
倒成了宝园一面追出去,一面道,“不用了,世子,哪里敢劳烦世子大驾?”
“我去看看老太太。”陆衍有理由。
喻宝园又道,“你看她,她会紧张的。”
陆衍戳穿,“喻宝园,你紧张吧?”
喻宝园:“……”
“也不是,就是,感觉你像监工,怕我跑了似的。”喻宝园只能如实回答。
陆衍瞥了她一眼,“嗯,监工。”
喻宝园头疼。
*
王府屋顶上,亭子,大东,大西,小九四个终于没叠罗汉似的将头凑在一处了,而是并排坐在屋顶上,齐齐托腮,然后每个人都皱眉头。
大东:“啧啧啧!看到没,世子亲自去送宝园了!”
大西:“我怎么记得是世子今日晚饭吃多了,想散步消食呢!”
亭子:“不对啊,你们想想这个距离。如果再远些,从小楼到王府就要用马车了;但再近些,就在王府门口了;小楼到王府这处的距离,是计算好了的,世子想要监工的时候,想去就能去,还不招摇,实在太可怕了!”
小九:“才不是!他是看到喻宝园昨晚做了红豆酥,还留了几个放桌上没吃,他下午去的时候就瞄好了!”
大东/大西/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