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等内阁的大臣们整理了半天的奏折之后，等来的就是宫里留饭的消息。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去请了人，问他们是打算自己去吃还是由他们外送，倘若是要外送，他们有提前写好的每日菜单，大人们可以选菜。
好奇的大臣就要了单子来看。
上头林林总总写了二十道菜，荤素都有，而且还是炒菜，不是炖菜。
炒菜在顺治朝的时候还没那么流行，满人都保留着从前在关外的生活习惯，菜单上写的好些菜，他们甚至都不大清楚是什么味道的。
也得亏之前佟采薇为了给顺治调养身体，让他定时吃饭，连带着大臣们的作息也正常了，御膳房的活儿如今也好干，现炒的菜都不会散了热气，还能及时吃，估摸着到用膳的时间点了，他们开炒就完事了。
今儿是头一天，大臣们想了想，干脆自己先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太子又弄出来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领头的是索尼和苏克萨哈。
其他的大臣们不敢走在他们前面，就跟在后头。
到了地方，才看见里头别的什么也没有，就一个放菜的大台子，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菜色，另有专门放干净碗筷的地方，碗筷都是定做的，轻薄的白瓷大盘子，上面隔成了几个不同大小的方块，还有装汤的碗。
这是在现场吃的，还有那种外送的，盘子变成了盒子。
大臣们迟疑地看着。
被派来管理的太监叫钱文才，这会儿主动介绍：“大人们可以点菜，您点到哪个，我们就打哪个，吃完能续，别浪费就成。”
别浪费是佟采薇特意交代的，内阁这些大臣们在家里的时候想必都是珍馐美馔摆上一大桌子，每一样都只吃一点儿，铺张浪费。
她这是要弄工作餐，没打算让他们太享受，能吃多少让他们打多少。
眼看着同僚们犹犹豫豫，索尼先行动了，他在台子跟前看了看，点了四个菜，一荤两素一汤——他年纪大了，吃了荤菜总觉得油腻，大夫说他要养养身子，吃得清淡一些。
负责打饭的太监麻利地给他盛好了再把餐盘递到他手里。
索尼接盘子的手微微一僵。
他长这么大，还没怎么端过菜盘子呢！
但接都接到手里了，只能端走了。
钱文才笑眯眯地道：“您打完饭菜，可以带回前头休息的地方吃，也可以在隔壁吃。”
索尼没有端着盘子在皇宫走来走去的欲望，他去了隔壁。
隔壁也是佟采薇仿照现代食堂弄的就餐室，不过桌椅就是用的古代木头版的了。
索尼才端着餐盘坐下，还没想好怎么开动，对面就坐下了一个人，他一擡头，看见了玄烨。
小玄烨坐在他对面，龇着个牙笑：“索中堂。”
他也端了一盘饭菜，但量要比索尼的大很多。
毕竟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年纪，相当地能吃。
索尼预料到了会有人跟自己坐在一起，毕竟房子里摆的桌子不算特别多，吃饭的时候难免是要聚在一起的，但他没料到头一个坐他对面的人会是太子。
他微微打量着玄烨。
太子年纪小的时候他也见过，那会儿还有点小胖，现在则已经开始抽条了，反而瘦下来了。
一瘦，五官就特别显眼。
索尼不得不承认，太子有股聪明像。
不只像个聪明人，人也确实聪明。
索尼温声：“您不该坐这儿。”没瞧见后头进来的大臣们都在看他吗？！
哪怕不是天子，他也是太子，未来的皇帝，现在的天潢贵胄，和他有君臣之分。
同桌吃饭，不太行。
他本是劝导，谁知玄烨摆摆手：“我是晚辈，和你一道儿吃个饭很正常，就是皇阿玛，那也和你通过桌呢。”
玄烨根本没把这点尊卑放在心上，倘若他只能靠着身份比旁人尊贵，那也没什么用。
索尼只好由着他了。
玄烨这才高兴起来：“你快吃饭呀，尝尝怎么样，趁热吃。”
索尼这才开始吃饭。
御厨的手艺他尝过，皇上偶尔也会留饭，吃的是炖菜居多，偶尔也有小炒，但今天全是小炒，吃进嘴里的味道竟然很不错。
坐他对面的玄烨也开动了。
本来他是要和他皇阿玛一起吃饭的，但佟采薇跟他说这地方能培养成他的信息来源点，他就上了心，这不，就来一块儿吃饭了，顺便和大臣们接触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脾气和性格。
和索尼他们不一样，他是常吃这些东西的。
毕竟菜单都是佟采薇定的，这些菜过去的几年里，她已经让御膳房做过了，玄烨养在景仁宫，也跟着吃过。
一边吃，他一边留意周围的大臣们。
绝大多数的大臣们都在这儿了，开始的时候还顾及形象迟迟没有动筷子，奈何腹中早就饥饿了，闻着饭菜味儿早就控制不住，一个个低头吃得正香。
挑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也没有需要忌口的，当然吃得高兴。
玄烨发现了，光这个吃饭的座位，他就能看得出来谁和谁的关系亲近。
不亲近的人都根本不会坐在一起。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把目前这个座位顺序给记了下来。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这个不算大事。
眼睛转了一圈，他的目光又落回到了索尼的身上。
他终于想起一件事了：“索中堂。”
索尼拿帕子擦了擦嘴，疑惑地看向他。
玄烨道：“我想起来前些日子，婉月进宫的时候说自己在学好多好多东西？”
索尼顿了顿，没料到他会问起自己的孙女。
婉月确实在学东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插花、品茶，更重要的还有规矩。
索尼从宫里请了个积年的老嬷嬷，教她宫里的规矩。
婉月学的苦不堪言，求过他不想学那么多，但他没同意。
凭她的家世，进宫是早晚的事情，早学、多学，对她来说是好事。
但玄烨显然不这么想，他没有很严肃，就像是随口说话一样：“既然她不爱学那么多，您挑一两样让她学也就够了吧？”
婉月都跟他抱怨好几回了，说她求祖父也没用。
他想着，在索尼跟前她是孙女，求了没用，他是太子，命令总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