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67章:强取豪夺狗急跳墙。……
只是走的时候,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堆积成山的尸体与烈火灼灼的兮山,钟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主上,兮山……”
“火是陆净放的,与我等还有何干系?将这些尸体拖去着火的山林焚毁,记住,要将陆净的令牌也扔过去。”
季桓冷着脸,手中握着凝钧剑,不假思索道。
陆净焚烧兮山,又死在了兮山上,全都是他咎由自取。纵然将此事对账到齐琼之面前,他不但不会为此发怒,反而还会谢他替他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
若吴郡水患之事真相大白,届时就是看齐琼之要不要保陆氏了。
陆氏再怎么说,也是扬州的二流世家,是他们内部的人。齐琼之为了平息众怒将陆氏交上去,只会惹得扬州世家不满。
但若是陆氏自己作死,可就不关齐琼之的事了。
如此一举两得,齐琼之摘得干干净净,他又岂会不高兴?
而他季桓与陆净,本就有着血海深仇。陆净不仁,先一步放火焚山不给自己留后路,那他季桓更不会心慈手软。
想到这,季桓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陆净一死,陆氏没了旁的出头之人,不过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接下来,只需他稍稍出力,将陆氏会收买人心。
好似,除了在辛宜的事上遇到些阻遏,旁得事于他,向来得心应手,运筹帷幄。
可偏偏只有辛宜!
他自认不从做过什么错的判断,杀陆琛那件事,他从不曾后悔。就算再重来一次,无论季泠怨他也好恨他也罢,他依旧会杀陆琛。
他会在陆琛找到机会接近季泠之前,就杀了他!
在辛违宋雍那件事上,若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不后悔。他身居高位,曾因年少时的一次大意,叫宋雍算计,险些失了他的冀州。
若能重来,头一次他依旧会甘愿如此,这样他依旧能娶到辛宜,他会好好待她,定然不会辜负她的一厢情意。
那宋雍辛违韦允安……
想到这茬,额角忽地剧痛起来,牵动心口的旧伤,身子顿时痉挛起来。
眼眸中痛到浸出酸涩泪意,季桓眸底猩红,他蓦地发现,无论重来多少遍他都不可能放过辛违和宋雍还有那韦允安!
他与宋雍和辛违本就水火不容,立场不同。他们天生就是政敌,比得就是看谁心肠够狠手断更强硬!
若是他败了,宋雍辛违也一样不会放过他。当年邺城给他下沉春散,八成就是辛违的主意。
他决不能妇人之仁,一旦如此,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身上越来越痛,可他不愿闭上眼睛,他还有好多事都未做。那韦允安……韦允安他依旧会拿了他的物事,永永远远地困着他。
辛宜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岂能是贱民庶子之流能够肖想的?
他会囚着韦允安,困着他一辈子。但会千万尽心尽力看好了他,不能叫他死了,这样辛宜才能一直都在他身边。
痛意激得他愈发清醒,重重喘了口气,季桓缓缓睁开了眼眸。
是啊,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
若他能将那孩子视如己出,辛宜……辛宜怎么会不原谅他呢?
……
郗和背着宋泠下山不久,就在山脚下的震泽旁遇见了季桓的人。
他将季泠放下时,才发觉她心脉虚弱得可怕,一时走不得,却又不甘心只有季桓一人上去,便在山脚下一直等着辛宜。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绾绾都以为季桓死了,若真叫她见着人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若绾绾再度被仇恨蒙蔽双眼,再与季行初来一次不死不休,最后二人双双死在山上的场景可如何是好!
郗和快被自己心中的担忧受怕折磨疯了,他派人去山下请了一位赤脚大夫后,当即想前往山林中。
刚走到半山腰上,恰见辛宜手握弓箭,匆匆忙忙向山下赶。
郗和看见她完好无损,提起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绾绾,你没事就好。”
此时已然接近天明,朦胧柔和的光落在他温和的面容上,说出的话都令人如沐春风。
辛宜回首看向兮山,浓烟和火光仍在继续。她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季桓这次应该该死透了吧。
看着郗和眸底的关怀,辛宜点了点头,同他说了一些山上的情况。
听到她与陆净联手算计季桓时,郗和眉心突突直跳,当即提醒她道:
“玉绾,我们此刻须得下山!不能再拖了,陆净哪里是季行初的对手?”
“你以为,他真敢独自一人上山,将他的生死交由旁人决裁?”
见辛宜还在愣神思量,郗和叹了口气,直接攥上她的手腕,沿着另一条山路下去,这样才能避免碰到山底下季行初的那些人马。
“他几次三番冒险救你,定然也没想到你如此。他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一次两次算了,若回回这样,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郗和拉着她的手腕边走边道。
他与季行初相交数年,又岂能不知晓他的性子?他与人来往,全然看得都是利益关系。故而,季行初也只有他一个朋友。
但自卢夫人的事情过后,季行初再也切切实实没有旁的女子对他的真心与纯粹爱意。纵然是季泠,也因陆琛的事与他离了心。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辛宜,也只有辛宜从前是一心一意爱着他,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是他最后的良知。
是以,他会甘愿耐着性子,同辛宜周旋,同她低头道歉,冒着山火去救她。
但这并不代表他心地良善,会没有限度的一直容忍一个人。
哪怕这个人是辛宜!
纵然是他最敬重珍爱的阿母,不也成了他不择手段的一个工具?
“绾绾,季桓他有良心……但不多。”郗和无奈又窘迫道。
闻言,辛宜没有说话,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落在小腹旁的千机弓上,她忽地惊愕道:
“奉安,阿澈!我的阿澈!”
季桓厚颜无耻地提起孩子时,她就该想到了。若他发现自己受骗,那如今能威胁得了她的就只有阿澈!
那是她和安郎唯一的骨肉啊!
“我正是这个意思,此番我们要赶紧下山,在季桓前往沣鸣寺前离开!”郗和道。
“其实我一直都劝你离开,而不是一直与行初闹得不死不休,你可明白我的苦心,绾绾。”
“阿澈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那时我还担忧季行初会不会狗急跳墙动阿澈。但若那般思量,你在气头上只会更加愤懑,更想去冒险杀季桓。”
“绾绾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晓,我这次要带阿澈走!我一定要带阿澈回去!”辛宜已经泪流满面,她实在低估了季桓的下限。
从前他的目标只是安郎,阿澈一直在郗和那处,她就放松了警惕,认为季桓不会不择手段到对一个孩子动手。
可她实在错了,错得太离谱。那是安郎的孩子,现在安郎没了,只有阿澈,只有阿澈是她的命根子了。
风尘仆仆地赶了一上午路,终于在日中时分到了沣鸣寺。
见寺外依旧一片祥和,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师父沙弥闲散地洒扫庭除,辛宜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阿澈说不定在午睡,一入冬了,她就愈发爱犯困。”郗和安慰她道。
不知为何,越到此时她越心慌害怕。只要没看见阿澈,她始终无法平静。
二人站在门外,辛宜眼底渐渐酸涩起来。她有些后悔了。
脑海中仿佛有声音对她道:“这个时候才想起阿澈,早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