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风知道“很爱你。”
她跑下楼,夜风将她碎发吹乱:“你不是出国了吗?”
陆承风轻笑:“中途回来了。”
云挽擡眸。
他眼里有细碎夜的华光:“想你了,你都到福州了,我总得回来看看。”
那毕竟是靠近他家的地方,对他来说,踏入闽南境内,和全然进入他的领地,没有任何区别。
她还记得那年他很狼狈。
在沪城他是风头无两了,在闽南却还新鲜。那时候他没多少话语权,连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港口,都费尽心思,用尽手段。
他不是土皇帝。
只能去找土皇帝。
他算卦,她还记得周柏山给她的平安符,果真如他所言,她后面有一场大的劫难,所幸最后也堪堪度过了。
云挽也说不出话。
助理还在旁边。
见她看自己,助理很识相:“您需要的文件,我都整理放在后座文件袋,如您后续还有需要,随时吩咐。”
“嗯。”
助理又汇报了一些项目的进展,就离开了。
陆承风工作和不工作,完全是两种状态,他专注起来会很不一样,眼神透出锋锐,浑身上下遍布着一种野兽的直觉,威力慑人。
云挽心跳都快了些。
“你是怎么有我号码的?”
话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人尽管不能改变天命,然而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想要知道,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他说:“查过。”
“什么时候查的?”
“挺早了。”
“挺早……是什么时候?”
他垂眸,似乎在斟酌:“离婚那会儿。”
云挽抿抿唇:“那你之前,还故意说要我联系方式?”
原来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陆承风无声擡了擡唇角,他上前,轻轻牵住她的手:“冷吗?”
福州靠海,晚上温度并不会特别高。
她摇摇头:“都四月了。”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了。
陆承风却像是没听见,他没脱风衣,却将她裹进去,她脸颊紧紧依靠胸膛,他看着热闹嘈杂的街道:“先上车。”
这一幕如此眼熟。
有一年除夕夜,下着雪,他也是这样裹住她。那时候是大衣,如今春来了,就变成一层薄的外套。
云挽乖顺地上了车,紧接着他也坐上来。
有行人经过车窗。
云挽总归怕人看见,有些紧张:“去哪里?”
车厢密闭的空间,她声音很小,然而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她数秒:“你想去哪里?”
云挽心陡然很慌:“我不知道。”
陆承风停顿,忽而俯身,嘴唇擦着她耳根,唇畔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福州你不熟悉,我带你去一个你熟悉的地方?”
*
他开夜车,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夜景在车窗外一一闪烁,倒退,最后从陌生景象,一幕幕变得熟悉。
小渔村海潮声阵阵。
云挽安静看着窗外,心里并没有太意外,整个闽南,她熟悉的也只有这个地方。
陆承风将车停在院外:“下车。”
她没有去解安全带。
陆承风说:“怎么了?”
云挽看着车旁的小楼,指尖攥紧带身,唇也抿起,整个人有些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得缓慢,过了片刻,她忽然松开手:“没有,就是觉得很久不来了。”
海边春夜寒气侵袭,下着小雨,融在发间有些微的凉意。
他从车上拿了把伞撑在头顶,没回屋子,倒是往海边走了走。那时节泉城的海格外安静,夜色下浪潮涌动,显出无边无际蓝色的晶莹。
像幽蓝荧光的灯带,漂浮蜿蜒,飘渺漆黑的海面,它铺成散落的群星。
“是不是挺好看的?”
云挽点点头,有些欢喜,心里面也放松不少。她追着浪潮走了几米,海风扑在脸上,潮湿的水迹晕开。
她摸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还录像。
陆承风站在她旁边,移了移没有入镜:“可以回去放给孩子看,他没来过这边。”
云挽轻嗯,突然又擡头:“你怎么知道他没来过?”
他很难得被卡住,哑口无言。
静了一会才说:“你说呢?”
就像他其实很早就能查到她的联系方式,有些事,只要他想要,怎么会没有。
云挽垂头,调整相片:“你跟踪我。”
那说得他很像个变态,他之前关过她,尽管当时半是出于暴怒,另一半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可终究伤害造成,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
他不想给她一种,他疯得很严重,这么多年,仍死性未改的感觉。
陆承风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然而有的时候,我也没法克制我自己。”
他说得很诚恳,对自己不太好的一面,阴暗的角落,供认不讳。
云挽却没生气。
她生气的点不在这,最主要是难过于,他什么都把她排除在外,不管好坏,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他这样剖开内心,她是接受的。
她安静片刻:“还有呢?”还做过什么呢。
他大概觉得难以启齿,无奈笑了:“你非要听?”
“听听看呀。”
他摇了摇头,还是说:“就那些,其实没什么新鲜的,人想别人,不能靠近也不能见面,能做出什么事。无非就是偷偷看,不被你发现而已。”
“有的时候,看见和你相关的东西,也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云挽侧眸望他。
他单手插进风衣口袋,夜风将领口吹得翻卷。他额前发也乱了,眼瞳平静望着海面。
那上面是天的倒影,下雨,天幕厚厚铺了漆黑的云层。
“离婚有一年,经常飞意大利。”他说,“当时RobertoCiapaglia在意大利和欧洲各国巡演,我出差住欧洲,或者不忙的时候,就会去听他那首《Nuvoledice》……听了很多遍,去了很多次。意大利我已经看腻了,可是那首曲子,却还是很好听。”
他常年往返欧洲,会一点西语和意大利语,念单词时,声线磁哑醇厚,迷人,也很动听。
云挽听不懂意大利语,正要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承风走过她身后:“带你去看个更好玩的。”
春夜微微凉,她跟着他身边,熟悉的小路草很茂盛,一直通向村头。他把她带到祠堂前。
云挽有瞬间意识到什么,踌躇着不敢进去。
她之前去不要紧,现在早都离婚了,她怎么好进去?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黑暗中,有人稳稳扶住她肩膀,她后背贴着他胸膛:“害怕吗?”
尽管点了灯,祠堂夜晚,其实也吓人的。
云挽摇了摇头:“不是害怕,只是……”
她犹豫低着头。
察觉到她紧张不安,他从身后抱住她,嘴唇靠近她耳廓:“别怕,里面只有我外公一家,他们人都很好,看见你来,只会高兴,不会吓你。”
她身体微微颤栗,片刻才小声说:“我是怕我们离婚了……这样,也能进去吗?是不是不太好?”
陆承风一怔:“不会。”
他一只手横在她腰间,轻轻将她往里面带,推开门:“你害怕就靠着我。”
然而门打开,里面并不吓人。
月色隐隐地透出来,在地上铺了一层柔和的光。
她看见祠堂旁的草丛,仍然杂乱,却有点点荧光飞舞。
是萤火虫。
无数的荧光环绕,寂静温柔,她一瞬间,竟然眼眶一红。
陆承风随意看了两眼,像是习以为常:“看到吗?我说他们不会吓你的。”
他抓了一只,让它停留在掌心:“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一小片微弱的荧光。
云挽轻轻点头,他深邃眼瞳含笑,将它放掉。
上次来祠堂,她怀着孕,情绪也不大好,这次再来,他们却分开了。
进门的桌台上,摆着一本很粗糙的草纸本。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她指尖点在上面,想翻开来看,却又不敢。
“那是出入祠堂的记录。”他说,“你想看就看吧。”
云挽一愣,纠结片刻,最后还是翻开来。
大多数都是陆承风写的,某年某月,来祠堂,停留多长时间,一一记录得详细。
这些年他也出入祠堂很多次,只是每次待的时间并不久。
有几次比较久的,一是很多年前的正月初一,他们第一次过除夕,天亮后,他很快离开了。
原来是来了祠堂。
上面记着他是上午来,直到入夜才离开。
云挽再往后翻,还有一次是同年五月。这次待得很久,从前日傍晚,一直待到了第二日清晨。
她没有印象,有点不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再往后。
就是离婚那夜了。
半夜到第二日正午,他始终待在祠堂里。
见她神情茫然,他看一眼:“怎么了?”
云挽摇摇头。
他也没多问。
然而云挽却小声问了:“你待在祠堂,那么晚,都在哪里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