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社收益,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种开销。
她发现端倪,也就不参加了。
家里还是会收到东西,大多都是孩子婴幼儿时期,能用得上的。
估计是怕她再拒绝。
云挽心下无奈。
梁西岭说:“他既然想给,你收着好了。统归法律层面上,他也是孩子父亲,有义务支付抚养费。”
当然,也享有探视权。
尽管他一次没来打扰过。也没有用这件事,当做强迫她见面的借口。
他真的比从前变了很多。
想到这里,云挽忍不住叹口气,坐地毯上,埋着头,臂膀环住膝盖。
徐星萌发消息来:【小挽姐,我可听说了,《财经》那帮傻缺都急得跳脚了,恨的牙痒痒呢。】
【你加油,争取写出一篇震惊业界的好稿子,打他们的脸。】
《财经》是在沪的一家杂志社,云挽所在的单位,南京只是分部,总部也在沪,和这家《财经》都列属名气大的几家杂志社之一。
两边过节很深,为了争独家专访,或采访首发,经常掐得天昏地暗。
庄明辉的专访,《财经》这种老牌金融周刊,一定是全力争取过的,只是没有想过,最后竟然落到一个小记者手中。
换成是谁,都要呕死。
云挽陡觉压力很大:【我争取做好,不给杂志社丢脸。】
徐星萌:【小道消息,我听说《财经》那边有新转过来的一个,一直想往上升,这回就是她在和你争这个专访。结果你成功了,她败北,她现在背地里说你说得可凶了。】
云挽:【说我什么?】
徐星萌:【就那些唧唧歪歪的话呗,都是造谣。你放心,我们杂志社肯定都信你的。】
云挽人漂亮又有耐心,做事稳妥,轻声细语。不管是同事,还是新来的实习生,都对她很有好感。
云挽回了个:【好,那我继续忙了。】
把手机扣桌面上。
电脑屏幕幽幽闪烁着微光,映着她脸色,略显苍白,眼底也有些憔悴。
云挽微微抿了口气,继续完善大纲和框架。
晚上八点,她的邮箱跳出一封信件:
【云小姐,您好。我是庄先生的秘书Cathy,庄先生下周抵达南京,下榻南京丽思卡尔顿酒店,现就采访时间与您进行确认。
请您确认以下备选时间:
周二,18:00-20:00
已为您预留空档,如有任何其他需求或变动,也请随时告知。期待您的回复。】
*
傍晚的南京暮色四合,灯光亮起,正是下班时候,新街口长灯如川,车流如潮。
已经提前登记过信息,酒店管家将云挽领至五十九层。
“先生在里面等您。”
“劳烦。”
云挽站在原地,平静了会儿呼吸,擡手,摁响门铃。
很快门打开。
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对方礼貌询问:“云小姐?”
云挽颔首:“我是。”
对方也冲她轻轻点了个头,侧身让她进去,却转身退出房间,关好了门。
很轻的一声响,云挽却心一慌,蓦地攥紧指尖,不由紧张起来。
倒不是因为要面对庄明辉,这个低调不眨眼的庄二公子进行采访,专业方面她向来踏实,也对自己有信心。
只是偌大的酒店房间。
空空荡荡,只剩她和庄明辉两个。
这样的氛围,会让她有种不安全感。
云挽调整好表情,换上平静温柔的嗓音:“庄先生,您好,我是今日约您专访的云记者,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
几秒没回音。
云挽正奇怪,然而未经允许,又不敢贸然往里走,只站在门口踌躇。
忽然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动静,像是有人在换衣。她耐心等候,不过半分钟,从里头套间走出来一人。
白色酒店的浴袍,熟悉浅淡的沐浴露香气,由远逼近,他擡起眼帘,底下被南京煌煌灯光衬照的,是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云挽心跳飞快,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他,吓得慌不择路,转身就跑。
她手还没摸到门,他扣住她腰,一把捞进怀里:“看到我跑什么。”
他大概才从被子里出来,浑身热气,胸膛也坚实滚烫。
春天来得迅疾又烦躁,云挽刚换上春衫,薄薄的一层长袖衬衣,几乎紧贴肌肤,胸脯鼓鼓,勾勒出的腰线也惊人柔软。
贴到他身上,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云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他看她:“你要是走了,采访不做了?”
她睁大眼睛,这才慢半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很气恼:“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把我骗过来?”
这个坏人。
亏她还心里难过了很久,现在发现,不管怎样他都会贴上来。
陆承风没吭声,直把她抱到里间。他也没敢放床上,最后轻手轻脚,把她放到桌面上。
他手撑在两侧。
低眸,静静看她。
云挽觉得这个姿势,尴尬极了,又羞又气:“你说话。”
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陆承风垂首看她一会儿,只诚实道:“我想你了。”
非常,非常。
“我又不能去找你,你住你哥单位房子,机关大院,你不愿意见我,喊一声就得把我轰走了。”
也不能去她单位。
她见到他,说不准更想躲开了。
她一直在躲他,总是在躲他。
给她钱她也不要,支票也退回来,就连她常去的商场,他说以后她再去消费可以免单。
她干脆再也不去。
至于么。
为什么要这样。
就像那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松一次口,愿意在医院陪他,说一说话。
然而还没过几天,她却又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
不管他多么努力尝试,修正自己的性格,脾气,她好像都不会给他接近的方法。
云挽心里有些震撼,没成想扭来扭去,竟然只是一个这么简单的答案。
她迟钝地:“就这样?”
陆承风眼瞳分外安静:“除了这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想见她,可以偷偷见,像以前一样,他不出现,也不给她知道。
然而他还有话对她说。
除此以外,他没有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云挽心里安定下来。
她原本还在紧张,毕竟庄明辉和她从无交情,不管主编说得多么好听,打再多包票,她还是谨慎,本能怀疑对方动机。
现在看到是他。
她反而放松了很多。
云挽在心中轻叹口气,低眸看他手腕:“我上次说得很清楚啦。”
她声音轻轻的,也没生气了,仿佛只是平静叙述一件事情。
陆承风却将唇线抿起,他说:“那我也有我想说的话对你说。”
他凑近,云挽指节发白,还以为他又要不管不顾吻她。浑身被包围在一片昏黄灯光中,身边浮动的,全部是他身上安稳的气息。
她紧张得根本不敢呼吸,可她想象中的那个吻,没有落下,他还是安安静静看着。
他说:“你那天和我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我不答应,我无论如何不可能答应。”
“我知道你害怕,你害怕我对你没有感情,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一头热地扎上来,我后面会再推开你。更害怕,假如孩子也对我产生感情,我们最终却还是要分道扬镳,孩子会受到多少伤害……所以你才说,你不愿意再考虑。”
云挽呼吸艰涩,心里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地难受。
他终于能明白,她不是排斥他,她根本从生理到心理都不排斥。
她只是害怕。
她怕他以后反悔,恍然大悟的游戏玩腻了,到时候再离一次婚,彻底不回头。
到那时,她又要花多少年调整呢。
她眼里迅速浮起一层泪意,不是恐惧,也不是羞恼,是在他面前,第一次觉得很委屈。
她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的性格,就是会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多有勇气的姑娘。
唯一有点勇气,是当年嫁给他。
然而那次也证明了,不是谁不管不顾付出勇气,最后都一定能有完美结局。
他这面南墙,她撞得头破血流。
调养这么多年,都没好全。
他看她哭,心里细细密密被扎了无数个小孔,揪着疼。
桌面上毕竟冷,他把她抱下来,他坐椅子上,把她放到腿上,擡手将她眼泪擦去。
他从前不会擦泪,动作粗鲁,也不熟练。
替她擦多了,如今已然无比温柔。
陆承风低沉着嗓音,在她耳边温声道:“嗯,没关系,我都知道,真的没关系。”
他说:“我不逼你,满满,上次的话没有说完,我也不好,你和我说不要再找你,我情绪也没有控制住。”
“但是你要知道,我不是在逼你做选择,我从没有那种意思。就像之前,你说你要冷静,两年多,我就再没打扰出现。所以现在,我还是不会逼你。”
“你可以慢慢来,我做什么,都是我自愿,你还是可以不用回应,也不用放在心上。不要把它当成一种负担,我从来没想变成你的负担,拖累你。”
他不是不在意,他心里在意的要死,只是不想把她逼得更紧,没办法才被迫妥协。
他还以为她排斥他,恨他,原来其实并没有。医院那个晚上,她要留下来,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尽管她还是别别扭扭,然而那也没关系,事情总算是有转机。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害怕我,我想了很久,可能有很多原因,不过你提,我都可以改。你说我们没感情基础,那就培养感情基础,没有信任和依赖,以后你需要,我就会在你身边。”
他顿了顿,无比虔诚,也无比柔情:“只是你总得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