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承风“先生出事了。”
云挽愣了下：“再过几天。”
她原本是想问他纸上写了什么的,然而他没说，她也就没再追问。她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只是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尽管这段日子,陆承风对她还算不错,然而可能是之前习惯和他有隔阂。
她一时之间,还是没能扭转过来。
他听完,淡淡嗯。
云挽抿唇，擡头看向窗外。
庭院里薄雾笼罩，雨蒙蒙的，几株木香在雾水中显得格外沉寂。她收回目光,走去厨房接水，想着早上该弄些什么做早饭。
陆承风将信纸随意丢进送来的木匣，进书房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份文件，眉头微微皱着。
云挽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东西收进去了,要我帮忙整理吗？”
“不用。”他走到她身边坐下，随手将文件放在桌上。
云挽的目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了一瞬，旋即又移开去。
“你爸爸忌日，后面是还要回家吗？”他突然问道。
云挽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嗯，我要回去给他上柱香的。”
“就在家里？还是要回老家。”
她看锅里粥已经煮好了,拿过勺子盛，陆承风眸光微微一动：“我来,你去坐着。”
云挽就稍稍退开，但也没坐，看他把粥盛满进瓷碗,给她放了两勺橄榄菜。
她温声说：“是要回老家的，爸爸的坟……在那边。”
陆承风臂弯一顿，淡声说：“嗯。”接着把粥端上桌，揽着她坐下，“没事，喝粥。”
他知道这边，有些祖辈都是农村的老人，家里亲人过世，去殡仪馆料理完后事，不会把骨灰葬进公墓。
周围要是有小山坡，就在靠近村子的山坡上建个坟。
通常一个村子的坟都挨在一起，活着的时候乡里乡亲，死后也好有个照应。
云挽怕他觉得吓人，有些不安说：“我们村子里是这样的。”
她咬了咬唇。
陆承风望她片刻，忽地笑，没说什么，端起粥给她喂了一口：“我知道。”他声音有些轻柔说，“没觉得不好，先把粥喝了，一会再喝药。”
她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很乖地把粥喝完了。
陆承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那我到时候，在墓园外面等你吧。”
云挽微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平时很少陪她去做什么，更何况是去给亲人祭拜，梁建忠是她亲人，却不是他的，哪怕他们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可是终究不是真的。
他怎么会答应在墓园外面等她。
她愣愣盯着他看，茶色的眼瞳浮着层很软的水，陆承风喂她再喝两口，失笑：“怎么了。”
她摇摇头。
他擡手，手背给她擦唇角，低低道：“你想我去吗？”
她垂着脑袋不吭声。
他继续：“嗯？满满。”
她耳根温烫：“嗯？”
“嗯什么。”他觉得有点好笑，“是想还是不想呢？”
好久都没动静，他也没接着问，还是笑着给她喂粥。
喂了没两口，云挽把粥咽下去，忽然凑身上前，抱住了他脖颈：“那你到时候，车停在外面路上吗？”
他非常愉悦笑了出来。
云挽脸都红了，有什么好笑的，真是不懂，她讷讷伏在他肩头。
陆承风放下碗，单手揽住她薄薄的背，笑意不减：“不然呢，我跟着你一起去？你爷爷奶奶可能不会说太难听，但你哥呢。”
他一笑：“他不扇我吗？”
他这话说得，云挽都没法接，嘟囔说：“我哥才不这样。”
陆承风垂眸淡笑，她继续窝着喝粥。
*
烧香那天，云挽很早起床，换了身素净的衣服，站在镜子前，仔细整理着衣领和袖口，心里有些沉重。
她早上要回家里，准备东西，梁西岭再开车载她过去。
陆承风遣了司机送她。
他这几天好像有点忙，连着两天都不在家。
要么就是在家陪她吃饭呢，中途司机登门和他说了什么，他会披上外套离开。
譬如昨天晚上。
陆承风原本说去墓园的事，接了一个电话后，他就匆匆走了，那时候是晚上十二点多，两个人正准备睡觉。
他也没具体的理由，就说是有点事，云挽捧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套上衬衣，难免有些失落。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收拾东西，他披外套的时候提了句：“我早上会回来。”
云挽一愣，点点头，起身送他到庭院。早上醒过来，跟着司机的车回家。
老家农村的位置不是很偏，离城里开车也就四十来分钟。
梁西岭事请假来的，在车里匆忙换了衣服，警服就随手搭在座椅上。
爷爷奶奶没来，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梁西岭就替他们过来趟。
他提着篮子，里面装着香烛、纸钱和一些供品，沿着田埂里的路走，云挽跟在后面。
四周都是树，空着片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泥路有些湿滑，显然是昨晚下过雨，梁西岭说：“你慢慢走，不要摔了。”
云挽说：“嗯。”
她怀着孕，当然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梁西岭可能还是不放心，过来扶她，云挽愣了愣，搭上他的手。
梁西岭低着头说：“我还记得小时候，也是给家里人上香，那个时候是太爷死了吧？爸还挺难受的，但是我们两个年纪小，走路老摔，他就是这么牵着的。田里还长了很多草，他都能认出来。”
云挽抿了抿唇，垂下眼睫，脑海里浮现出梁建忠的模样，心里蓦地就难过起来。
可能确实像云采情说的那样，梁建忠没多少钱，只能做一个普通人，给她普通人的生活，物质条件，没法再要求更高的。
可是梁建忠却比任何人都更爱女儿。
梁西岭走到墓前，轻轻放下篮子：“到了。”
墓碑上刻着梁建忠的照片，是张端正稳重的男人脸孔，底下刻着名字：故先考梁建忠墓。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端肃。云挽伸手摸了摸墓碑，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脏瑟缩着一阵酸楚。
梁西岭点燃香烛，插在墓碑前的香炉里，然后半跪下来，低声说道：“爸，我和满满又来看您了。”
云挽瞬间也哽咽，眼眶红了。
梁西岭将纸钱烧了，风吹得火光摇曳，映在他侧脸上。
云挽站在一旁，看着纸钱慢慢烧成灰烬，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深吸了口气，盯着香灰，胸膛微弱地起伏。
两个人沉默了会，梁西岭看着火灰，忽然说：“你……的事，和爸说说？”
云挽一怔，看到他视线移去她肚子。
她嫁给陆承风的事，梁建忠在世的时候，她从未说过。
后来梁建忠去世，她是来墓前说过的。
只是那时候，是她自己一个人。
她说得含糊：“爸，我结婚了，之前不是一直说要我找个人结婚吗？现在终于结婚了，有人照顾我，您的愿望也实现了。”
尽管那时候根本不是那样。
没有人照顾她，除了瞿婶，而她的新婚丈夫，常年在国外，几乎不回家。
即使回家，也是睡书房更多，或者下榻酒店。
她过得没有那么好，却还要和梁建忠说：“我过得很好，您不要担心。”
只是为了让梁建忠安心。
那次她从墓园出来，就看见梁西岭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在等她。
梁西岭很多时候，其实不会打扰她。
只是她回头，他永远会在那里。
云挽抿抿唇，有些犹豫。
梁西岭说：“说吧，挺危险的，你和爸说了，爸指不定也在上面看着你，能保佑你。”
云挽指尖搭上肚子，想了良久，最后还是照着梁西岭的话，轻声说：“爸爸，我怀宝宝了。”
梁西岭烧纸，一阵沉默。
山间凉风穿过。
“是新年那会儿有的，秋天过完就要生了，要是爸爸你也看着的话，希望能保佑小孩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