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茹叹息:“我们就不同了,下雨天还要上班,这辈子赚的钱,还不够挽挽姐你买个方向盘的呢。”
还是莫名觉得刺耳,然而又说不上来。
这话她不好接,只得抱歉道:“做什么工作都不容易,大家各有各的辛苦,下雨了,需要我帮你打辆车吗?”
刘楚茹抿了抿嘴,大概意识到她不想提了,止住话头:“不用了。”
云挽就朝她点了个头:“嗯,你回家注意安全,我还有些事,得先走,下次见面再聊。”
她永远这么温和,这么得体。
刘楚茹看着像是还没说够,然而人家都说有事,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也只好收声:“挽挽姐再见,你也注意安全。”
*
云挽回家用了顿饭,瞿婶还在,看见她肩头淋了雨湿着进家门,催她上去换衣服:“衣服都叠好放在门口了,夫人别着凉了。”
云挽轻应:“好。”
她这种时候最怕生病,云挽不敢怠慢。
然而下楼的时候,却听见瞿婶在讲电话,云挽放缓脚步,静静站在扶梯上。
应该是陆承风的电话,问家里的事。
或许是他们之间冷了太久,陆承风现在即便有事,也不会找她,不会问她了。不管他做什么,需要什么,都是直接找瞿婶。
有几次他和瞿婶打电话,其实云挽都是听到的,因为瞿婶总是避着她。
有时候电话提示音一响,瞿婶面露难色,拿着手机走到一旁。
云挽就知道是他的电话来了。
她就在旁边,想装聋作哑也难。
每通电话都不会很长,瞿婶听完了,还是继续手头上的事,该弄菜弄菜。
只是心不在焉,会若有似无看她一眼。
可瞿婶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云挽只能当看不见。
她知道陆承风向来不喜欢别人多问,她也始终牢记这一点。否则得不到答案,再纠缠,算是不识趣了。
她等着瞿婶电话通完,走下扶梯。
换的不是家居服,而是另一套更舒适的常服。
瞿婶看她样子,像是还要出门,关切了句:“外面总下雨呢,夫人今天还要出去吗?”
“嗯。”
瞿婶就多问了句:“去哪儿啊?”
惹得云挽擡起眼睛看她,顿了顿小声说:“就是去福利院。”
“哦。”
她还挺奇怪的,平常瞿婶是不会问这个的。
保姆也有保姆的规矩,主人家很多事都不方便透露,最要紧的是守口如瓶。
当然更要紧的是当聋子哑巴,最好连知道也不要知道。
从前瞿婶从没问过她要去哪里,她出门采购,或者回润州老家,她从不多嘴。她的职责就是做饭,收拾家务,弄完了就走了。
这次突然多问了句,云挽还有些不习惯。
然而被人关心,感觉总是不坏的,她出门的时候,瞿婶还在替她撑伞:“下雨天总归很冷,夫人早去早回。”
云挽说谢:“我知道。”
车早就等在庭院,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一身深色西装,和陆承风一样,气质卓越,言辞温文儒雅。
是陆承风留下来的,司机说:“先生让我听您安排。”
云挽就留着用了。
去之前,她让司机先开车到离别墅不远的鲜花店。她在那里订了捧花,很大一捧,满当摆了半个后座。
是她选的,紫罗兰和马蹄莲,配花她选了满天星。
星星那天过生日。
云挽上午就在家里准备蛋糕,做了个抹茶慕斯,上面裱花做成了树的图案。
绿色很治愈,小树寓意也很好,她希望星星可以平安长大。
到了地方下车,司机用非常沉稳温和的语气问:“需要我帮您吗?”
云挽想说不用。
这时候朦胧的雨雾中,竟然从右边街道拐进来一辆车。
斜斜雨丝遮掩了视线,车灯却穿透了雨幕,朝她靠近。司机一吓,忙挡在前面,扶着她后退,那辆车擦着积水划过一道弧弯,在门口停下。
黑色车的司机下了车,拉开后座的门,露出里面男人修长清瘦的身影。
云挽眼瞳微微收缩,有几分说不出话。
是他先走过来。
漆黑深邃的眼眸对上她,栾琛停步,忽地轻声问了句:“惊吓到你了?”
她说没。
然而心里的惊吓是有的。
自从那次在海陵岛,陆承风和他僵持对立,已经过去半个月。在那之前,栾琛还问过她,星星生日打算怎么过。
云挽原本是想和他一起准备的。
因为在她心里,栾琛就是大学同学,这样做,应该并没什么不妥。
可后来出了那件事。
陆承风说:“你一天是陆太太,就不可以顶着陆太太的名号,对别的男人有非分之想。”
尽管她并没有,可双方闹得那样难堪,她实在不想再见到他。
她连去福利院都错开了时间,本来她一直是上午去。
担心栾琛要来,她改成了下午。
没想到还是遇到。
两个人一起走进去。
栾琛那天穿了身深灰色衬衫长裤,露出一点手腕,给孩子分蛋糕。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却还是能看得出风华气度和卓越的家境。
看她抱着花站在那里,栾琛起身:“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带了蛋糕。”
云挽垂眸咬唇:“星星过生日,我肯定是要带蛋糕的。”
说着朝前走了几步。
她越过栾琛,把捧花和蛋糕递给轮椅上坐着的男孩,摸了摸他的头发:“星星生日快乐,要平安长大哦。”
星星羞涩地低下头,抱着比他人还大的捧花,用很细微的声音说:“谢谢小云姐姐。”
云挽温柔弯唇。
张老师带着孩子分蛋糕,云挽带了个拍立得给小孩玩。
这种东西在福利院挺新鲜的,很多小孩都很好奇,看着照片慢慢显影,都张大嘴巴围成圈等着。
他们要拉着云挽一起,云挽就合影了几张。
栾琛也在。
只是或许是氛围不对,又或许是期间他忙着照顾孩子,就没顾得上和她说话。
她也不说,偶尔栾琛问她事情了,她再小声回。
比从前还要沉默。
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她紧了紧身上的薄外套,打算回去。
走到门口,栾琛叫住她:“云挽。”
她回眸,夜风萧瑟中,她那双漂亮的眼瞳清澈不安:“嗯。”
栾琛走过来,靠近她,身上男人沉着的香水味蔓延:“在生气吗。”
云挽微微讶异,没开口。
他低声说:“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华越的陆承风,竟然是你丈夫。”
他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吧,云挽抿着唇想,毕竟他们刚结婚时,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毫无例外地被震惊到了。
就连陈蝉衣都震惊,他们谁也想不到陆承风最后会娶她。
夜风吹动裙摆,她低下头,把发丝别在耳后:“嗯,我和我先生是高中同学,后来就结婚了。”
她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也该懂了。
然而栾琛像是没听见,他单手插.进西裤,深邃的眼瞳望着她,还是问:“你生气吗。”
她沉默两秒,摇摇头:“不生气,其实和你没关系,是他误会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风里,她总觉得栾琛的眼神,有瞬间变得意味难明。
“是,那就好。”
他这么说。
*
她后来和栾琛还聊过几次,不多,一次是栾琛问起她那天订的捧花规格,他不了解星星的喜好,说下次去看他,也想订捧花送去。
第二次是他给她发了几张照片,是之前在福利院合影的那几张,孩子们脸上都抹了蛋糕在笑,她在里面也是笑着的。
栾琛:【小张老师说多留了份做纪念,需要我带给你吗?】
云挽想了想,拒绝了:【没关系,不用麻烦,我下次去顺便带上就好。】
他回了个好,没有下文了。
云挽收了手机,照例服完药搂过被子睡觉,夜里下起暴雨,落得很瓢泼。
她身体疲累,很快就睡熟。
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时,好像听见有声音。家里除了她没别人,云挽睁开眼蜷紧被子,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下意识先捂住了小腹。
只是那响声停了,她瑟瑟不安地张望,就看见床边模糊朦胧一团,像是坐了道影子。庭院被笼罩在夜色里,隔着窗户,外面树的影子渗进来,爬在那人身上。
云挽眼眶一酸,几乎不敢认,小声地问:“是谁。”
她睡得嗓子干了,声音听着嘶哑孱弱,仿佛带了哭腔。身影停顿两秒,慢慢往她的床头移挪,最后坐在枕边,握住她搁在被子上的手。
那道轮廓逐渐清晰,像是不想惊动她,他含混说:“我。”
她愣愣盯着他看,感觉是要把他看出个洞,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海陵岛之后,他让助理把她送回家,她就再没见过他,孩子的事,好像梗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
她心里隐约猜到答案,又不敢问。
然而他回来了。
在五月中旬,一个稀松平常的暴雨夜,阴影被月光褪去,露出他本来俊朗的额头,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坐在床沿,单手扣住她一只手,压在膝盖,眼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疲惫,掺杂着很多复杂的情愫,夜色里,显得分外沉静。
“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