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22.
“我无法理解。”
课间操解散,混杂在人群中的女生声音很轻地对身侧男生说:“你作文怎么能就这样交上去了?”
男生懒洋洋地哦了一声:“写完不就得了。”
那是写完就行了的事吗?
老师让写《友谊的真谛:是陪伴还是成长》,他写友谊的真谛是压榨、是取消对方一切玩乐时间集中在学习中、是三更半夜打来视频通话结果讲了一小时数学题,导致他睡梦中都被三角函数和立体几何追杀。
尽管没有点名道姓,但字里行间都写着姜知杳的名字。
随林看完迟盛的这篇作文,对姜知杳投来深度肯定的同时,不忘提醒她还是要以自己的学业为重。
老师的视角看见的全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但在身边同学的视角,就全是奉献自己燃烧他人的熊熊爱意。
她实在不愿意回忆,当迟盛站起来大声朗读自己作文时,别人向她投来暧昧的目光,以及结束后持续不断的掌声和起哄声。
“你以后,作文写完也先给我看一眼吧。”
姜知杳无力地对他说。
他听完表情复杂地看她一眼。
这一眼让姜知杳头皮发麻。
随着两人关系的熟络,她已经能够很好的翻译出他眼神里的含义。
——不是吧,掌控欲怎么这么强?
——就这么喜欢我,关心我到这种程度?
最后叹了口气,一副‘算了,既然你非要这样,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你’的表情,对她说:“也行吧。”
说完又问她:“周末林秉良喊大家一起吃烧烤,你去吗?”
“周末我得帮我妈妈看店,没有时间。”姜知杳说。
“没时间就算了,林秉良让我问的,鸡肉卷那事儿他不太好意思,再加上我们音乐节拿了奖还没庆祝,所以想请班里人吃东西,不是我要邀请你的意思。”
姜知杳点头,郑重地回答他:“好的,我知道了。”
关楚迎从后面赶上来,狐疑地看着他们:“聊什么呢你们?”
姜知杳抢在迟盛前面说:“学习,他有语文上的难题不懂,我在给他解释。”
“是吗?”关楚迎仿佛头一次认识迟盛,眯着眼凑近看他:“你还有想搞学习的时候?”
迟盛嫌弃地推开他的脑门。
关楚迎又看向姜知杳:“什么语文难题啊?”
姜知杳思索着回答:“关于如何克服自恋和习惯性误会他人举动?大概是这个方向。”
“语文书上的?什么时候学了这个?”但这都不重要,比起知识新不新,他更在乎朋友有没有背着他偷偷努力,于是扭头问迟盛:“那你学会了吗?”
迟盛若有所思地看着姜知杳。
他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讽刺他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无法看出她藏在日常行为下的小心思?
太小看他了,他全都明白。
不仅明白,还捕捉到了很多细节。
比如做操期间,她频繁偷看他,偶尔视线对上,又若无其事地挪开,实则通红的耳朵已经暴露了她的所有小心思。
他感慨自己的心思敏感,又对她的感情无法回复,只能垂眸看着她的脸,叹了口气,伸手拿开掉落在她头发上的一片树叶,左右没看见垃圾桶,索性放在了自己校服口袋中。
“差不多吧,学得七七八八。”
他对求知欲旺盛的关楚迎这么说的同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知杳一眼。
太善良了迟盛。
要是学校搞个心地善良的评选比赛,他简直可以拿冠军。
随林根本就不明白他每天操多少心,一边努力学习、一边维持小组秩序、一边安抚脆弱的少女心。
和平鸽都没他忙,文七班没他可怎么办。
姜知杳没能懂他复杂的内心情绪。
还礼貌地对他说谢谢。
她无暇顾及迟盛堪比山路十八弯的少男心,繁忙于课业和考试压力的同时,还在思考关于汤景贻的事情。
她觉得汤景贻不太对劲,屡次试探,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用没事揭过,就连张素心都察觉不对,问她汤景贻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来家里吃饭都心不在焉。
姜知杳从草稿本上撕下一页,写了几句话夹在汤景贻给她的辅导资料里,在放学后给了汤景贻。
他收进包里,心不在焉地听樊乐琪讲着最近班里的八卦,偶尔敷衍地回上一句,被对方气恼地拍打胳膊,提醒专心。
姜知杳走在旁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又擡头数着街边的路灯,发现自己掉队,急忙跟上两人的步伐。
这种三人行的场面落在迟盛眼里,十分诡异。
他在马路对面,林秉良在他身边慢吞吞说着周末的安排,问他是怎么想的。
迟盛迟迟没给他答复。
“看什么?”他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疾驶而过的汽车。
迟盛收回视线,问林秉良:“如果现在是三个人一起走,你一直跟我说话,剩下的那个人闷不吭声,你觉得她是什么情绪?”
林秉良对他这个比喻莫名其妙:“要、要有什、什么,情绪?”
“你说得对。”
迟盛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确实是会难过。”
林秉良面无表情地拿开他的手。
迟盛走到马路边,冲对面突然大声喊了句:“班长。”
樊乐琪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目视迟盛穿过斑马线走到姜知杳身边,她摇着头感慨:“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了。”
不是说完全不可能放学跟她们一起回家吗。
不是拒绝了很多遍嫌弃她烦不许她提吗。
问题来了,现在自己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人是谁。
难道是他的副人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