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事人沉默着,没有多说一句话。
韩易拿过剧本,坐在中央公园的喷泉旁,也不知喷出来的水花会不会弄湿剧本。
女演员来找了导演,她本就是火爆的性格,在刚见面的第一天差点汤霖吵起来,本身对于演出要求也高,韩易这个表现,简直是在她雷点上反复蹦迪。所以她一见到导演,就和他说让韩易单独表演一个节目。
“十分钟的话剧,他满打满算一个人说的词不超过两分钟,就这样还能忘,这演出肯定会被搞砸。”
她摘下了麦,声音压得很低,和导演说话时又快又急。
“但是两个人的话剧……”导演的讲话吞吞吐吐。
女演员不耐烦地打断,“改成相声,双簧——不论是什么都可以。”
姜昭昭只能隐约听到一点他们争执的内容,随后她站起身,离摄制组远了一点。总觉得再继续待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韩易还在喷泉下,翻看页数不多的剧本,他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是否有失落还是着急的情绪纠缠。而汤霖则在宽大的树荫下,一点也不介意地席地而坐,拿着手上的吉他,断断续续弹着音符。
耳边传来工作人员低声的讨论,“记不住词是怎么演戏的?难道他说一句剪一下,这也太浪费镜头了。”
有人在拉他,说别讲了。
她躲到长椅上,叶片影影绰绰留下几点影子。聊天软件上信息不少,她很意外,能看到纪停北的消息。消息有点多,但都是断断续续发过来的。最抓人眼球的是纪停北发过来的两张照片,大片的草原与白云,天空很低很低,几乎要与浓绿的草原亲吻上。姜昭昭放大了照片,想起了一句诗,野旷天低树。
绿色的仿若画布一样的草原中有星星点点的白,姜昭昭放大才看到有白色的小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摇曳在草叶中。下一张图是一条街道,大片灿烂的花开放在街头巷尾,还有攀上墙的蔷薇,低垂着头,很漂亮的香槟色,在此绽放出与阳光一样的色泽。
纪停北说他在南洱,脑海中突然诞生出了一个故事。他把故事大纲发给了姜昭昭。
「如果你去过南洱的话,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故事。」
姜昭昭看到这句话,看着发过来的故事大纲,没有忍住几秒,就点开了。
也就几百字的大纲,她看得很快。看完后,她觉得纪停北说错了,不必去南洱,她现在已经被这个故事所俘获。甚至想扔下这里的拍摄,去到那个长满花的城市。
理智在岌岌可危的边缘,提醒她,不能肆意妄为。
姜昭昭盯着不远处编导的脸好一会儿,才将沸腾的情绪压下去。她回复纪停北: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个工作,大约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完成工作就会去南洱。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条: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
纪停北没有马上回复,直到她跟随节目组回到民宿,才收到他的信息。
「南洱会等你。」
她看着这条消息,忽然很开心。
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碰到喜欢的故事,想到能将瑰丽的枝干填充上丰盈的血肉,快乐就像气泡水一样,止不住地冒出来。
纪停北还发了一则快递信息,他说寄过来的是当地人制作的荞麦枕,有助于睡眠,就当做她接下这个剧本的定金。
姜昭昭笑着举起手机打字:纪导不用客气——
剩下的话还未打完,她感觉到身边站了人,手一抖,就将未打完的话语发了出去。
姜昭昭转过头,看见陈淮礼站在她身边。他背着一把吉他,日照时间在拉长的同时,也无限留恋地停在他的五官上。
“吓死了。”姜昭昭拍了拍胸扣,她对陈淮礼说,“你怎么不出声呀。”
他低头,拿出了特意准备好的明信片:“本来想给你一个小惊喜,但是看到你好像很高兴,就想等一等。”
陈淮礼脸上挂上了浅淡的笑意,垂眼递明信片时,他唇边只轻轻弯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弧度。
——好像又回到了懦弱的,无能为力的少年时代,看着她同其他男同学说笑,笑容灿烂到近乎灼目。
那个时候的他在哪里?在阴暗的角落,贪婪地注视着她的身影。彼时单单被她视线扫视过就开心得近乎发狂,却连和她说一句话都不敢,只能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同学,那么多,那么碍眼。
所以,要是那些人都死了,她会不会就能看他一眼。
陈淮礼看向屏幕已经黯淡的手机,想,手机那头的人是谁。他知不知道他很碍眼。
碍眼到陈淮礼眼前出现了血色的幻觉。
和少年时期的那些所谓的“同学”一样。
姜昭昭接过明信片,上面的图案很眼熟,不少是这几天拍摄过的地点的地标建筑物,印刷得极为漂亮。她一张张翻看,然后擡起眼,笑容明媚。
“看在惊喜的份上,原谅你啦。”
大约今天在黄历上是个好日子,她笑的次数比往常要多许多。
陈淮礼没有说话,像在出神。
姜昭昭伸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从臆想回到现实,陈淮礼闭了下眼,遮盖住快要溢出来的戾气。再睁眼时,又是一双澄澈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