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的生活很糟糕,外公昨天进了ICU,他从小就对我很严厉,很少有好脸色,哪怕做错了一点小事,或者成绩稍有退步,都要受到很严厉的惩罚。
可是他现在插着管子躺在冷冰冰的病房里,只有医疗仪器上拨动的线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我的心里非常难受。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小时候,祖父就是我心里的一片天,是家里的顶梁柱。
小时候,我很怕他,但我因为父亲不在身边被人欺负时,是他教会我如何反击。
他在我人生中的定位,是严师,是外祖父,也是父亲。
我总觉得,受到众人追捧的他是无所不到能的,但这次回国,我才发现,在高中毕业后,离家出国的这十年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是满头白发。
小瓷,我真的很害怕会失去他,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最近公司的情况也很糟糕,那群老头子想趁着外公生病的时候争权,挺可笑的,今年过年时见到他们,个个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
这种时候你不在也好,不用看到所谓的天之骄子在泥沼中挣扎的狼狈模样。
都说三十而立,这件事大概就是我人生的转折点,让我开始撑起家里和集团的这一片天。
以前看外公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现在才发觉,真的很难很难。】
贺瓷一页页往后翻,发现裴寂不是每天都记,频率大概在一个月两篇左右。
【12.24
他们说在巴黎看到了一个很想你的人,我便来了,即使我知道希望很渺茫。
晨光熹微,我坐在人流量很大的街心广场,看到了很多张来来往往的面孔,但呢些人都不是你。
刚才有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不知为何,心中一紧。
小瓷,你最喜欢的圣诞节要到了,今年巴黎的平安夜下了雪,想必你会喜欢的。
其实两周年的纪念日礼物是一枚戒指,那时候原本想给你,却又怕吓到你,现在只后悔没有早点用那枚戒指把你拴住。
三周年马上就要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把那枚戒指给你。】
贺瓷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三年前的十二月,他去了巴黎,在糖豆出生那天,在她的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
三年前平安夜的前一天。
贺瓷依旧记得那天自己很不安。
肚子里原本乖巧的孩子也不停乱动,肚子一阵一阵发紧,假性宫缩不停,每小时的胎动也有与往日有异。
她还跑了一趟医院,却被告知一切都正常。
晚上,她给肚子里的女儿讲完睡前故事,正准备睡觉,却发现静音的手机里有贺苑的十多条未接电话,以及一条短信。
告知她陈蔼和贺军华出了车祸,贺苑已经替她买好了机票,让她速速从悉尼回国。
那几行字像是一把大大的锤子,在贺瓷的心头重重砸了几下。
她在国外的这些年,家里人一直报喜不报忧。
虽然贺苑在电话里没有明说,但她知道这不是普通车祸。
顾不上肚子里的孩子,贺瓷一心只想回国见长辈一面。
买了最近的车票,她迅速收拾东西。
可是由于太着急了,拎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脚下一滑。
她下意识双手捂着肚子,想要保护宝宝,尾椎骨那一块很重地磕在了地上。
尾椎骨一阵剧痛袭来,肚子也一阵阵闷痛。
很快,腹部的闷痛逐渐变得越来越急促尖锐,像是被人用斧子将腹腔劈开一般,贺瓷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柔软的腹部开始发硬,就在她分辨这是否为假性宫缩时,粉色的液体从身体
羊水破了,孩子要提前出来了,贺瓷拿起摔倒一旁的手机,给邻居家的那位单亲妈妈打了电话。
邻居很快就赶来了,拨打了急救电话将她送去了医院。
可是那么小小一点的孩子却好会磨人,羊水已经破了,但她还是不肯出来,从晚上折磨到了第二天清晨,整整十个小时。
贺瓷原本想顺产后休养几天就回国,但过于执着的东西最后好像都得不到。
最后因为胎心骤降宝宝很危险,所以医生决定顺转剖。
迷t迷糊糊中的那一声孩童的啼哭,激得贺瓷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长辈在国内生死未卜,贺瓷因为动了刀没法立刻回国,孩子也由于早产住进了保温箱。
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邻居和女儿陪着她,
委屈难过,追悔莫及,贺瓷的眼泪和发了大水一样不停往外冒。
原来那时,裴寂就在距离她一街之隔的地方。
寻找她,想念她。
【1.12
现在才查到你去年十月份在夏威夷酒店入住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座城市。
想起你之前说过毕业后要四处走走玩个痛快,还让我陪你一起,但是你食言了。
我在这座城市待了一周,走遍了你曾经或许走过的路,这座城市依旧没有你。
我这段时间在国内工作很忙,每天晚上却要依赖安眠的药物才能入睡,这一周确实意外好眠。
他们都说你的行为已经表明了对这段感情的态度。
可是我时常在想,只要你能回来,就算是和我玩玩而已,我也甘之如饴。】
翻到最后一页,没有日期,只有几句话。
【她永远离开了,给我留下了一份脆弱又珍贵的礼物。
小瓷,记得你说毕业后要和我一起去环游世界,等孩子长大之后,我带着她去赴你当年的约。】
短短几行字,不想之前的字迹苍劲有力。
是虚浮的,发着抖的,她的名字处的墨迹像是曾经被水渍浸染过一般晕开。
泪水让视线变得很模糊,贺瓷尝试了好几次才将那些机票夹回本子里。
将本子放回原位,她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冬日的寒风灌了进来,吹起了她垂落在耳边的发丝。
夜已经深了,对面楼只有零星几栋还亮着光。
当年最开始认识裴寂的时候,她被他身上那种贵气中带着桀骜的气质所吸引。
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都很骄傲,两人吵架的时候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和她道歉。
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就算只是想玩玩他,也甘之如饴这种话。
那年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与纠结,这些文字恐怕是无法呈现出万分之一。
先动情者,剥去利刃,沦为人臣。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砸到了窗台上。
在津市的时候,她不是没听过陈安祯将裴寂过去几年的事情。
但其威力却远不如现在,那一个个字都像是一把剑,刺得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她在忍受苦难的同时,他也在承受着很多痛苦。
“小瓷?”
裴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瓷低头擦掉眼泪。
“你回来了吗?”声音带着睡醒后的独有的磁性,裴寂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来,被子已经是暖的了。”
贺瓷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脱下外套,躺到了他的身边。
裴寂长臂一揽,将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手指从她的肩胛骨滑到了她的腰后,他的语气有些不满:“怎么瘦了这么多?又没好好吃饭吗?”
床头灯落进他的眼中,化作了细碎的星星,贺瓷看进了他眼中的自己的小小的倒影,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来出来,顺着眼角滑下,消失在了发丝中。
裴寂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泪,低声问道:“这么委屈?谁欺负你了,我替你讨回来。”
温柔的声音织成了一张网,将她的心脏裹住,贺瓷微微擡起头,碰了碰他的唇,她哽咽道:“对不起。”
“这是怎么了?今天要变成小哭包了。”
裴寂轻笑,低头去轻琢她的脸,他的吻逐渐向下,撬开了她的唇。
贺瓷仰起头,承受着这个来势汹汹的吻,搭在他睡袍上的手越攥越紧,两人的眼底都涌起了情潮,她对于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情有些紧张。
可裴寂却最后却只是低头,很珍视地亲了亲她的嘴角,说道:“最近不是胃不舒服,总是想吐吗?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躺医院。”
在他的眼中,她依旧是三年前的那个贺瓷。
将她搂在怀里,裴寂很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哄她睡觉。
贺瓷的眼皮逐渐变沉,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