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见到对裴寂知根知底的人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贺瓷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问题或许不太妥当,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傅总,您知道糖豆的母亲……”
“她已经离开了。”
贺瓷琢磨着他口中的离开是指离开前夫和孩子,还是……
傅斯瑞咽下一大口酒,眼中浮起遗憾的神色:“虽然裴寂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起过,但我知道她的忌日在二月。”
“其实裴寂的人生不是顺风顺水的,他的外祖父很宠女儿,却对两个外孙非常严格,裴家的两个继承人都是从西达的底层一步步爬上来,我见过很多次他遇到挫折的样子。”
“但三年前他抱着孩子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遭受过重创一样,一蹶不振了很长一段时间。”
傅斯瑞摇了摇头,似是不愿意再去回想。
傅斯瑞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敲击在贺瓷的心脏上,胸腔一阵阵闷痛。
二十多岁正是大好的年华,太可惜了。
心情倏地变得十分沉重,贺瓷也端起酒杯一口接一口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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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牵着闺女找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
傅斯瑞抱着酒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晃了晃贺瓷的胳膊:“小贺啊,老裴这几年真的是很不容易,身边的兄弟潇洒的时候,他一个人拉扯闺女长大,一边顾着公司,一边顾着孩子,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贺瓷的脸贴在酒瓶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懂,父爱如山,父爱如山。”
这两个醉鬼……
刚才糖豆喝牛奶的时候泼身上了,没想到自己只是带女儿去清理了一下,这两人能喝成这样,裴寂咬牙切齿喊着罪魁祸首的名字:“傅斯瑞——”
傅斯瑞伸手就想要扒拉他,说道:“老裴啊,你怎么来了,来,和我喝一杯。”
裴寂侧了一下身子,让他扑了个空,没有重蹈他眼泪鼻涕蹭自己一身的覆辙,他拿出手机打给了傅斯瑞的助理,让他来收拾一下残局。
他朝着外面看去,满场子找带贺瓷来的那个朋友,只见那女人在对面包厢和别人划拳,手边摆了一堆酒瓶,她的男朋友蹲在她身边哄人。
这都是什么朋友,看上去简直没一个靠谱的。
裴寂在这方面很注意,从不会喝得醉醺醺出现在孩子面前,所以这还是糖豆第一次见人喝醉酒的样子,蹲在贺瓷的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她那和平时不一样的妈妈。
“糖豆,来给姨姨咬一咬你的脸蛋。”贺瓷放下酒杯,想要去抱小孩,重心不稳摔跤的时候还不忘不能压着孩子,膝盖磕在了地板上。
膝盖触到地板的响声听得裴寂心尖一颤,连忙伸手捞她。
“我送你回家,你还记得自己住哪儿吗?”
贺瓷的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我住在——月亮上!”
糖豆捂着嘴偷笑。
裴寂一时语塞,三年过去了,这人的酒品倒是一点没变。
钟子霖见贺瓷被裴寂带了出来,连忙从另外那个包厢跑了出来,“裴总,贺瓷怎么喝成这样,您这……”
裴寂拉了下贺瓷肩膀上快要滑落的风衣,问他:“我送她回去,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小区名字知道,但具体哪t一栋不知道,我得去问问我女朋友,不过她也喝醉了,不一定能说得出来。”
裴寂看了一眼另外那位看上去没比贺瓷好多少的女士,说道:“算了,我今晚让她住我那里。”
钟子霖想了想,应了声:“好的裴总,那麻烦您了。”
裴家有女性工作人员,但刘雅熙喝醉了,现在只有他一个男的也没法儿照顾贺瓷啊。
虽然大家都是朋友,但该避嫌的时候还得避嫌。
他知道那次家里漏水贺瓷就是在裴寂家借住的,今天看到他的小孩和她也亲近,应该问题不大。
裴寂打给了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司机,让他上楼抱一下裴念慈,自己扶着贺瓷往电梯间走去。
电梯里灯光大亮,贺瓷靠着电梯轿厢,微眯着眼打量着裴寂,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裴总!”
“叫我名字。”裴寂伸手抹开了遮住她眼睛的头发,“我叫裴寂。”
贺瓷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把捉住了他那在她眼前晃悠的左手,从他的拇指到小指,一根根摸过去。
“没有,没有,这根也没有。”
她那明明头晕眼花却依旧努力看清的样子让裴寂有些想笑,问道:“你在找什么?”
“小裴啊。”贺瓷伸出手拍了拍裴寂的肩膀,眼神带上一丝慈祥,“人要向前看,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过于沉湎在往事中。”
一旁抱孩子的司机简直没眼看,眼神直勾勾地瞧着地上的瓷砖,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不知道她在傅斯瑞那里究竟听到了些什么,裴寂的额角跳了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