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衍礼心脏顿时漫上满满的酸胀感。
想说的话在停留在嘴边,可嗓子发紧,怎么都开不了口。
还好四肢能由自己控制,不至于让他在她眼前太过失态。
齐衍礼端起她盛好的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白粥与舌尖相贴的那刻,他差点儿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浓郁的糊味遍布口腔,甚至糊到发苦。
视线缓慢朝下移动,勺子在瓷碗里轻轻搅拌,碗底的焦黑逐渐显露在视线中。
耳边猛人飘过纪知鸢方才说过的话。
‘这可是我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成果。’
用砂锅熬了近两个小时的白粥,糊了很正常。
齐衍礼默默把几块‘黑粥’重新搅到碗底,用正常白粥严严实实地掩盖住。
他不想打击纪知鸢的积极性和自尊心,
而后,齐衍礼艰难地咽下糊粥,嘴角挤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赞扬的话张口就来。
“味道很好。”
纪知鸢惊喜开口:“真的吗?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诶。没想到我不仅在钢琴上有天赋,在烹饪方面也有。”
她第一次下厨是为了他。
他齐衍礼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份殊荣。
话虽如此,不过以后得将厨房纳为纪知鸢的禁区。
不能再让她下厨。
他还想多活几年。
“对了,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起床太早,又待在厨房里忙活了几个小时,纪知鸢这才想起关心‘病人’的身体状况。
齐衍礼本想摇头,告诉她输完液,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之后,身体好转了不少。
可听她说完下一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重新吞回肚子里。
“我今天的计划是,如果你病好了,我就去乐团练琴;如果没好,我就留在家里照顾你。”
“没好。”齐衍礼的反应很快,立即接话,“胃部还是隐隐作痛。”
脸上血色还没完全恢复,稍稍泛白的嘴唇非常有说服力。
纪知鸢站起身,拿起略大一号的汤勺,伸手朝瓷碗探去。
预料到了她的下一步举动,齐衍礼内心警铃大作,动作比大脑快地夺去汤勺。
甚至还将装有白粥的瓷碗往自己这边移了些,颇有护食的意味。
“你不能喝。”
手中一空,碗中热气浸湿了纪知鸢的掌心。
她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反问道:“为什么?”
这是她熬的粥。
她自己为什么不能喝?
“粥是专门为我而准备的。”齐衍礼用她说过的话回答她的问题,“也就是说它属于我,只有我有支配它的权力。”
纪知鸢一时噎住,他用她说过的话回绝她,她好像也不能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愤愤地想:齐衍礼太霸道了!
虽然白粥是她专门为他准备的,但是她对自己厨艺认知清晰,忙碌了整个早上只准备了这一样食物,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现在想吃一点白粥都不行。
纪知鸢越想,心里越觉得委屈,嘴唇微微嘟起,试图说服某个霸道的男人。
“齐衍礼,但它是我煮的。”
“我饿了,我想喝。”
他哪能看不出来她的委屈,他承认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
可是……
齐衍礼目光落在盛满瓷碗的白粥中,眉心微微皱起。
心一横。
再次开口,还是拒绝,展现出绝不让步的架势。
“不行。”
他将面前饭碗移远,用瓷碗代替饭碗位置。
顺手拿起瓷勺,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嘴里,没有多加感受白粥的味道,喉结滚动吞下。
白粥直接顺着食道滑入胃中。
迟疑几秒,齐衍礼为自己方才奇怪的举动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急性肠胃炎只能吃这些清淡的食物。”
“但你不一样,你能选择的食物很多。”
“我记得你很喜欢澜悦阁的北极贝,我可以让人送过来。”
“你看看他们家的菜单,有什么想吃的?南瓜粥要不要?”
齐衍礼不自觉地带了些轻哄的意味。
“可是澜悦阁没有外送服务。”纪知鸢说。
澜悦阁是京市最著名的饭店,据说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便已存在于这块繁华地带。
饭店内部装修奢豪华贵,菜系地道美味。
不仅迎合本地人口味,更吸引了无数外地游客争相打卡。
店内时常处于火爆状态,供不应求,因而从未开通线上点单的外送服务。
“澜悦阁的老板,姓齐。”
寥寥几个字便化解了她心间的困惑。
原来是‘走后门’。
纪知鸢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提议,拿过他递来的iPad点单,“行吧,我挑选挑选。”
她才不想喝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粥。
如果不是她自己亲手煮的,她不会有一丁点儿陪他吃早餐的想法。
陪齐衍礼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早起的疲惫后知后觉地侵占身体,纪知鸢懒懒地伸展了下四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终是没能抗拒生理涌上的睡意,她扶着餐桌站起。
“好困啊,我要去睡回笼觉了。”
“等澜悦阁的外卖到了再叫我。”
齐衍礼满眼心疼地盯着她走回房间的背影,情绪被声线掩饰得很好,没有一丝波动起伏,“好,你安心睡,我等下叫你。”
一时间,寂静客厅内只剩他一人,以及一碗半凉的白粥。
纪知鸢不在,齐衍礼完全可以将煮糊的白粥端进厨房倒掉,让洗碗机‘销声匿迹’,然后佯装是自己喝完的模样。
只不过他没有这样做,甚至压根没有产生过此念头。
对齐衍礼来说,无论白粥,亦或致命毒药,都是纪知鸢亲自为他下厨准备。
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