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往前走了几步,两腿软绵绵的,好像踩在棉花上。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不对,自己不是想来这里的,她想见的人不在这里。
于是,苍耳原地绕了几个圈,终于找到大门的位置,走了出去。一路都没有人,也没开路灯,幸好月亮够亮。
很神奇,虽然脑子是模糊的,但心里的念头却比平时更清晰。
祝江正在客厅里看微生物的纪录片,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犬吠。祝江以为又有什么动物跑进来了。上次从基地里跑进来一只刺猬,把金毛吓得够呛。
他推门走出去,却见一个人影坐在银杏树,除了苍耳还能有谁?
她拽着碗不松手,金毛也不松嘴,一人一狗僵持着。苍耳突然松手,害得金毛往后踉跄了几步,她得逞地笑起来。
祝江疑惑地走到她跟前:“你怎么坐在这儿?你没事吧?”
“我?我很好啊!”
祝江更不放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嘿嘿。”苍耳傻笑,扶着树干起身,“现在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祝江正担心她这幅样子能回哪儿去,但下一秒就不担心了,因为这人竟摇摇晃晃走上台阶,推开了自己的门。
祝江迷茫了片刻后,忙跟着回去,而那人已经宾至如归地在沙发上坐好了,坐姿甚至有几分乖巧。
屋内亮堂的灯光下,祝江看清楚了她的脸,双颊红扑扑的,眼角也有点红,显然是喝醉了。她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闪避,既像因为不知道他是谁而茫然,又像压抑着千言万语。祝江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由得转过脸,不敢直视。
祝江家里没有人喝酒,他缺乏照顾醉鬼的经验,能想到的只有倒杯水。但家里并找不出第二个杯子,祝江只能把自己的杯子洗干净,倒上一杯温水,递给她。
“喝点水。”
“谢谢。”有礼貌的醉鬼说。
苍耳接过杯子,原本就口干舌燥,于是咕嘟咕嘟全喝完了。但她显然还没解渴,用力摇晃着空杯等水落下,但没有等到,于是有些着急地要站起来。
祝江忙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我给你倒。”
“不用!我自己来。”醉鬼苍耳执着地抓着杯子起身,但因为起猛了,头更晕,软绵绵地仰面往沙发上倒了下去,杯子滚落到地上。
看这人眼睛半睁半闭,大概是没有再站起来的意思和能力。祝江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拿来一个靠枕。他犹豫着,轻轻托起苍耳的头,将靠枕塞到她的头
好像一只小动物。祝江没来由地突然想。
既然她睡在这儿了,自己就得走,否则,否则……
这时,苍耳迷迷糊糊地伸手挠了一下脸颊,把沾在脸上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她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开,
必须马上离开。
姑姑和姑父出门旅游了,给自己留了一把备用钥匙,就去那里。
祝江关掉了客厅的灯和电视,正要出门,又怕苍耳半夜醒来害怕,于是又折返到沙发边,打开旁边的阅读灯,把光线调到最弱的暖黄色,女孩的睡颜在这样的光线下更显柔软。祝江稍稍安心,正要离开。
然而他刚一转过身,便僵住了。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手掌传来,是她牵住了自己的手。虽然只是松松握住,却让人无法松开。
祝江回过头,却见苍耳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目光中竟是十足的委屈和恳求。
“别走。”她说。
心如擂鼓。
祝江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可鬼使神差之间,他竟然用颤抖的声音轻轻问:
“我是谁?”
苍耳用迷离的醉眼看了他几秒,好像没听懂这个问题,又像是无法确认。
没有等到自己的名字,祝江在失望之余,反倒又有些安心。这只是一个弄不清楚状况的醉鬼而已。
祝江把她的手轻轻放下:“该睡觉了,晚安。”
苍耳茫然地看着他,随后闭上眼。这下是真的睡了。
祝江轻声而快步地走出去,合上门。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关上门几秒钟之后,沙发上的人在梦中发出一声低语。
“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