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美兮有一种天分,一旦察觉别人不喜欢自己,她就能迅速同等地不喜欢别人,而不会内耗地追问ta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苍耳把陶美兮态度的变化看在眼里,颇为欣慰。毕竟受金主所托,要盯着她远离小混混。万一她真跟罗桑谈恋爱,自己还要纠结是否向金主汇报。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众人逃命似的争先恐后涌出实验室,希望这恶心的味道和记忆能从脑海中尽快消散。
然而好死不死,这天中午食堂重磅推出特色米线,尝鲜半价,贫穷又爱新鲜的大学生趋之若鹜。
因此,苍耳她们一步入食堂,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餐盘里端着的全是白花花、圆滚滚的米线!像无数条蛔虫在碗里翻涌。
“呕!”三人逃出食堂,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小黑靠在墙上,摸着胸口平复了一下情绪。
这时小黑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点开一看,又迅速上下滑了几下,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小黑拍了拍苍耳的背:“哎,给你看个东西。”
苍耳看向小黑的手机屏幕,眼神从疑惑变为愤怒。
农学院,教师办公室。
“尤老师,您为什么取消我的贫困生资格?”
苍耳站在老尤办公桌前,用自己觉得尽量礼貌的音调,压抑着愤怒问。
老尤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刮了刮杯盖,不慌不满地抿了一口,这才悠悠道:
“不是我取消了你的名额,而是贫困生认定每年都要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都是正常的。”
“上学期刘老师当班主任的时候亲口说过,我的家庭在班上同学里面是最困难的,请问短短一个寒假,出现了什么新情况,把我给调整下去了?是有其他同学破产了吗?”
“呸,”老尤把嘴唇里抿住的茶叶吐回茶杯里,“你只了解你自己的困难,其他同学的情况你清楚吗?家庭贫困的同学那么多,学校和政府不能只照顾你一个人吧?无理取闹,出去!”
苍耳被气得冷笑一声:“我碰巧知道一点。你取消我的资格,新评上的是吴连,吴连是我小学同学,他家情况我清楚。他爸妈在外地做生意,每个月生活费好几千,他上个月刚换了新iphone,他那贫困证明是在乡政府上班的小姨给他开的!”
“哐!”老尤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掼。
“你少在这儿满嘴胡喷!你们这些学生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只要损害到你们自己的利益,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敢做!全中国就你一个人贫困,别人的证明就是走关系的?你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阴暗龌龊!看你自己这副嘴脸,为了一点钱,冲到老师办公室大吵大闹,你太要了你!”
“你!”苍耳真想把这杯茶泼到老尤脸上,可是泼了就理亏,贫困生补助没了、学费减免没了,奖学金更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她把愤怒咽下去,逼自己冷静道:“尤老师,如果开学以来我有任何得罪您的地方,我道歉。但贫困生补助对我来说很重要,请您重新评定。”
老尤见她服软,立马得意起来,往后靠了靠:“你家庭怎么困难了,说说具体情况,我好深入了解。”
苍耳被他的嘴脸恶心到想吐,比蛔虫还恶心。
她鼻子一酸,竟然想哭。
真糟糕,架还没吵完,绝对不能哭出来。
要开口剖白自己的家庭情况,求他可怜?绝对不可能。
“尤老师,贫困生的认定是有明确标准的。家庭地处经济落后的农村地区,单亲、父母离异家庭,学生月生活费低于当地政府规定的最低生活保障标准。每每一条我都满足,你没有理由取消我的补助资格。”
“我是班主任!你们的资格审核都要过我这关,不是符合标准就行了的。政府的资金宝贵,要用在值得的人身上,要品学兼优!”
老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上下打量着苍耳,意思是“你也配”。他想了想又继续说。
“而且你还能算得上贫困?拖拉机比赛拿了三千块奖金吧?我刚刚查过了,你还在学校基地里帮工,每月一千五。一个月四千五收入,多少大学生都挣不到,你还不知足!还想要从政府手上赚钱,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道德低下!”
苍耳双手攥着衣摆,眼睛死死盯着老尤的茶杯。
如果说她刚才还试图解释和争辩,那么此刻她已经明白,老尤就是在刁难她,一切都是借口。即便她说出自己每个月要还的债,也不会收获他的任何同情,只可能引来他更猛烈的嘲讽。
苍耳擡起头,鄙夷地看了老尤一眼。
一个人为什么能活成这副恶心模样?真让人费解。
苍耳没再说话,离开。
老尤得意不已,在自己的班上还敢乱蹦跶,我还治不服你了!
他品了一口茶叶,清香凛冽,不愧是上品。
这茶叶那个叫吴连的学生的小姨亲自送来的,这才叫会办事。现在哪还有人真的贫困,这些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孩子懂个屁。什么贫困生名额,都不过是他手里可以置换的小小资源而已。那死丫头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然而,老尤这次是踢到真正的铁板了。别的事情苍耳或许会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过去,但涉及到钱,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咚咚咚。”
苍耳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请进。”
她拧开把手走进去:“您好,郝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