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口中买房子和买菜差不多一样轻松:操蕾蕾想了想,又道:“那……阿姨会一直待在那边吗。”
“恐怕不会。我爷爷奶奶离不开她。等她回国了,我就立刻买部车来开。车型我都想好了——”
“大黄蜂科迈罗。”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危超凡心仪的车型,然后相视一笑。
“到时我能去找你玩吗。”
“没问题,我开车带你到处逛。”危超凡收起手机,“钱转给你了。你看看对不对。”
操蕾蕾看了一眼款项,神使鬼差道:“不对啊……”
“不对吗。”
“应该是2万美元。”操蕾蕾看着他的眼睛,“危超凡,你能借我2万美元吗。”
危超凡怎么也没想到操蕾蕾会突然开口借钱,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结结巴巴道:“……2万美元……你要这么多钱干嘛……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啊……”
“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你可以借给我吗。”
“这……”
原本表情凝重的操蕾蕾突然咧开嘴角,捶了他一下:“骗你啦。你真的很容易被骗啊!你知道吗,现在有一种电信骗案会给你打视频,但其实全是电脑制作,别上当!”
闻言危超凡立刻松了口气:“哎哟,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的缺钱。好了好了,我学到了。不会上当的。”
“如果我在Schat上找你借钱,你也千万不要相信。”
“彼此彼此。”
说话间出租车到了。危超凡道:“今天谢谢你了。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操蕾蕾朝周围看了一圈,突然对着一个方向提高了声音:“等一下。这样的高档小区,不是应该有保安来开车门吗?”
她是朝着门口岗亭那几位或坐或站的门卫说的;曾经让她去侧门等的保安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来了来了。”
他躬身开了车门,没忘了把手放在车顶上垫着:“小姐请上车。”
操蕾蕾气定神闲地上了车,对危超凡挥挥手:“拜拜。”
保安看车开走了,又把危超凡上下打量了一番,用一种很油滑的语气揶揄:“男朋友应该顺手给女朋友开个车门嘛。”
“她是我同学,不是我女朋友。”
也不知道保安听见了没有,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回岗亭去了。
车滑出去十几米,司机问:“小姐,走哪条路呢。宏图大道近,但现在正是堵车高峰期,走都走不动。走环城高架会绕远,但不堵车。”
操蕾蕾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司机走的哪条路,只是告诉司机越快越好:“都是去同一个地方有什么区别。”
“就看你赶不赶时间咯。”司机在手机上标出两种路线,“走宏图大道是28公里,56分钟。走环城高架是32公里,52分钟。你看,走环城高架虽然距离远其实更快。”
“走环城高架的话,费用更高,对吧。”
“嗐,小姑娘,我没必要为了那几块钱和你扯!你选吧,选了宏图大道就不能走环城高架。选了环城高架就不能走宏图大道。没有中途下来的道理。”
“我无所谓,越慢越好!”
操蕾蕾真的真的很想离开现在的生活,她当然是也真的真的束手无策。2万美元真的能改变现状吗?当然不能。但她还是对危超凡开了口。而危超凡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危超凡不会借她的。他没有赚钱的能力,他没有这笔钱。
操蕾蕾头歪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灯水马龙。信瑞区海伦路是全格陵最繁华也是最贵的地段,寸土寸金,各种奢侈品旗舰店令人目不暇接。
但很快她就会从金碧辉煌的海伦路右转上立交,经由宏图大道穿过文艺气息浓厚的泰安区,到破破烂烂的西城区,再到一片废墟的明珠路。
而明珠路的尽头就是她那个逼仄,令人窒息的家。
危超凡有点心虚地,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偷拿钥匙这件事,危从安恐怕要教训他两句。关键也没开成车——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哥并不在厨房,也不在客厅。
他轻轻地走到虚掩的书房门口,室内清清楚楚地传来一句话。
“我猜就是你。”
危超凡愣在当场。
这与他设想中的批评口吻完全不一样,真是温柔得不像话。
他小心地探了半个头进去,堆出来的笑脸立刻凝固了——危从安背对着门口,正在打电话。
哥在给谁打电话?危超凡屏住了呼吸,想从后续的对话中找到答案。
“那位小设计师……现在还好吗。”
过了几秒钟,他听见哥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那真的太好了。”
危超凡知道这样不礼貌,但双脚似乎钉在了地板上,他想知道,会让哥去想话题,会让哥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去沟通的通话方,到底是谁?
“你煮的粥,看上去就很好吃。”
他在和操蕾蕾打电话??危超凡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可是接下来危从安又说了一句。
“如果能和你一起吃就更好了。我很想见你。”
“对。我就是无赖。”
“那你来咬我啊。”
这个轻佻又暧昧的邀约,没有等到后续;沉默的气氛凝重漫长到危超凡以为那边气得挂断了电话。
但是他听见哥又低低说了一句。
“你想我怎么办。”
这句话说的危超凡心都化了。
他从来没听过哥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柔软,仿佛随时预备着讨好,预备着妥协。
手机那边一定是个女人,是哥喜欢的女人,是哥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女人。
贺美娜不再言语,挂断了电话;危从安又呆坐了几秒,突然起身,走过去打开了书房的门。
猝不及防的危超凡被逮个正着:“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偷听我打电话,还是偷拿车钥匙。”
危从安经过他的身边,大步朝厨房走去。危超凡赶紧跟上。
“都有一点。”
“你只是后悔被我发现。”
“其实我考试都通过了,只是因为照片不好看想换一张才没有拿到驾照。实话和你说,爸的库里南我都开上路好几次了。我就是想试试电动车……”
危从安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我不想知道你和爸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什么共识。我曾经说过会资助你买第一台车。但我现在要收回这句承诺了。我无法信任无证驾驶还引以为荣的你会尊重道路上的车辆和行人。”
“……哥!你答应过我的!你当着爸爸的面答应我的!你说过口头承诺也有法律效力!”
危从安冷冷道:“是吗。那你去信瑞区人民法院告我吧。记得把危峨列为证人。”
危超凡张口结舌,良久才大声道:“你为什么不拿对我的这种强硬态度,去对待电话那头的那个女孩子呢?”
危从安脸色一沉:“不要拿你的安全问题和我的私人生活做比较。”
他鲜少这样严肃强硬地对待弟弟;危超凡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原地转了几圈,满面沮丧:“你们没有一个人把我当做成年人看待!总是这也不准那也不许,我从小被妈妈监视着,禁止我玩轮滑,攀岩,蹦极,滑翔机,跳伞,已经够不自由了,现在还禁止我开车,不开车我又怎么能学会开车?我现在只是想开车,只是想自己开着车去想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弥天大罪?你根本不知道不能自己开车去想去的地方是多么憋屈多么难受!”
他说得颠三倒四,但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危从安,他的脸色突然就和缓了下来。
“无论什么时候,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不!那是你们自以为的!对我来说自由才是第一位!”
危超凡到底有没有被宠坏?
他就像很多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懒滑,散漫,迷迷糊糊,没有主见,可在得过且过的外表下明明藏着强烈的自主意识。
气氛变得很沉默,也很压抑。最后还是危从安先开口了。
“在这个家,想要自由,就得用行动去证明自己长大了。享受着长辈无微不至的关怀又想要自由,那不可能。即使你去了LA也是一样。”危从安顿了一顿,道,“有了车也一样。”
危超凡眼前一亮;他敏锐地感觉到哥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但他不想哥又突然变卦,赶紧转了个话题:“知道了知道了。哥,你说的都对都对,我都听你的。吃饭吃饭,烧烤都凉了!”
危超凡把危从安推进厨房,又讨好地拿了一串烤串递到他嘴边,被拒绝:“我不想吃这个。”
“那你喝粥嘛,你不是要喝粥吗……咦,蕾蕾忘了把便当盒带走。”
“放这里吧。”危从安说,“我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