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医院发生的一切着实令她心烦,但钱莱在身边似乎已经缓解了很多,只是他现在走了,她就克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她刚躺在床上,往事就如潮水般涌来。
许清欢大概是在三岁的时候开始学着写字和用筷子的,那段时间许志文和任舒妍工作很忙总是出差,那段时间是爷爷奶奶在带她。
爷爷奶奶对小孩子用左手还是右手从来不在意,所以一开始也没有注意许清欢习惯用左手。
许清欢学东西很快,不到一个月就能够熟练地使用筷子了,也可以拿着笔在纸上胡乱地写写画画,只不过是用左手。
她是个左撇子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插曲。
直到有一天,许志文知道了这件事。
他当时还在外地出差,知道这回事像是疯了一样,隔着手机屏幕大喊:“谁让你们让她用左手吃饭的!咱们家就没有用左手吃饭的人!立马让她纠正回来!”
爷爷奶奶当时看他发了那么大的火,还以为左撇子对孩子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从那天起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帮她改了。
但正如所有人都习惯性用右手一样,许清欢的第一顺位是左手,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爷爷奶奶不忍强求,慢慢也就随她去了。
这就直接导致后来三岁半的她刚刚被送回家准备上幼儿园的时候,许志文看到她依旧用的是左手,而后大发雷霆。
小小的孩子坐在家里的儿童座椅里,因为用左手,被狠狠夺去了手里的筷子,一碗还有些烫的汤被打翻撒在她身上,顺着小腿往下流。
她手里甚至还有一根没吃完的菠菜。
别的孩子都不爱吃的菜,因为爸爸妈妈跟她说有营养、是为了她好,她就乖乖地吃。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那么迎来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滔天怒火,她无助而又不知所措,只能哭,呆呆地看着母亲因为维护她被爸爸同样狗血淋头地吵。
“你护着她干什么?我问你护着她干什么!她要是想做许家人,这辈子都不许用左手!”
左右手是最难改的,尤其是对于一个主观意识不够强的小孩子来说,许清欢就那么在一次次地怒视和吼骂下,一次次地将手里的筷子换到右手。
一直到她长大了,六七岁了,每次吃饭前还都会在心里默念三次“用右手”之后,才敢伸手去拿筷子,但是偶尔还是会出错。
错一次,就挨一次骂。
后来许清欢在国外生活了四五年,左右手得以均衡使用,这才慢慢把这点回忆慢慢淡化了。
但是就像今天早上那样,她看到许志文的那个眼神,还是不自觉会反思、会自我审视。
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除了左撇子,还有什么呢?许清欢躺在床上极尽漠然地回想。
还有写作,还有那张短头发的照片,还有酸梅汤……
她数不清的,以至于她一看到父亲,甚至一回到家里那个环境,心情就不自觉开始压抑、烦躁。
就像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回归现实生活后再接触和战争相关的东西,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应激行为。
许清欢同样如此,只不过她的情况还要更复杂一些,所以更加不受控,也更加难以解释。
这是自出生就笼罩在她头顶的一片阴影,她曾拼尽全力挣脱,却依旧避免不了回到牢笼之处。
只是现在回来的不止她一个人。
有人陪她一起。
-
另一边,钱莱将近中午才落地B市,因为想着下午赶紧回去,他连饭都没有吃,直奔晨悦国际。
许清欢的药就放在她那边床头柜的抽屉里,被她整整齐齐地分在药盒里,一共有□□种。
没有包装盒,钱莱想查也查不到这些是什么药。
他拿着药盒去了客厅,找到了一个保鲜袋,把药盒里的药每一样都拿了一个出来,放在保鲜袋里。
然后他把剩下的药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西晨哥。”
“嗯,前段时间领证了,明年办婚礼,你一定要来啊。”
“是有点事想找你帮忙,我这里有几种药,想让你帮我检测一下是治什么的。”
“不不不,我比较着急,邮寄太慢了,我现在给你送到医院里去方便吗?”
“好,谢谢西晨哥,改天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钱莱飞快地把保鲜袋装好,开着车就去了医院。
没有外面的包装,就算是专业的医师也很难判断究竟是什么药,只能送去检测,结果今天还出不了。
钱莱把那包药送到了医院,然后又马不停蹄地买了回程的机票,去酒店找许清欢。
他落地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再开车到酒店都快六点了,他在一楼交代了前台送饭上去,然后自己赶快坐电梯去找许清欢。
套房里的灯是关着的,窗帘还是他们来的时候的状态,钱莱脱了外套去卧室里,发现灯也是关着的,但空气中却能隐约听到许清欢的呼吸声。
她躺在酒店的大床中间,正沉沉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