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应当的。”陆扬摇摇头,打了个哈欠,“衣食住行四字可不比触不可及的天上人间,与人的一举一动息息相关,现在就连这些平日里随处可见的物件都会出现纰漏,波及到这数百人,一定会造成恐慌。但这不该传得这么广,至少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了你的耳朵里。还有其他的吧。”
“四面八方的眼睛都在上京,你们朝廷怀疑是哪个使臣搞的鬼,也未可知。”
“有人去找你啦?”陆扬凑上前一点。
“大理寺卿亲自引路,账本翻完,主管一拷打,挖出了布行背后是自己小儿子的产业。霎时间脸色好看极了。”
“裕王殿下身负众望,怎么竟爱看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热闹?”陆扬抿起嘴笑了一下,摸摸下巴说:“几百人的晕眩,你确定真是投毒?”
魏逐风没有明说,微擡了下下颌,鼓励道:“你猜猜?”
“容易沾在布上的,是气味?”
“答对了。”魏逐风不明显地一笑,“他们邀我去做鉴察,我可是明说了有毒药之外的东西,信不信可就不由我说了算。”
陆扬心中微动。
这样的肯定也许并不亚于“还好有你在”。
他擡眼,飞快地与人交换了个眼神,读出了心照不宣的同一句话——“推波助澜”。
特权和民愤,是沸反盈天最好的催化。
他感到有趣,“幼子,这其中或许还有许多文章可以做——”
陆扬好不容易被魏逐风说清醒,放松警惕,却被自然而然的手带倒,甚至无可抗拒地一把捞进了里侧,一片昏暗中,眼睛最亮。
与其说此人要睡他,不如说想在床上和他打一场。
陆扬喉头动了动,升起一股好胜心,还想起身,手脚传递出一种飘忽的惊恐,很快被按了回来。
“殿下。”
“不是要守夜吗?”魏逐风问。
他的眼神里没有掺杂一丝杂质,无论是欲望和倾向都纯粹,清白地写着,你没有误解我的意思,我就是想要这样做。
陆扬的小灯笼萎靡不振地烧尽了最后一点蜡油,他今晚的头脑不清醒,嗅觉却异于常人的敏锐。
他闻到了一股灯花迸裂的烧焦味,随着源源不断的热源交缠在他的脚踝上。
魏逐风低声说:“在这里,有刺杀能第一个扑上来,端茶倒水能够第一时间听见。多符合你的需要。”
陆扬躺着躺着,忽然失去起来的力气,咬牙切齿道:“难道不是你的需要吗?”
“我无所谓。”
四平八稳的声音,好像没有任何与肢体相关的任何绮念,陆扬没有感觉到因为热源而产生的任何变化,然而按在他腰上的手却分毫不动。
“是吗?”他伸手,摸到的是脸。
硬邦邦的眉骨,鼻梁,下颌骨,远不如他自己的柔和。
手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死物,游离在肩窝一圈,陆扬缓缓问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下人才能为主人暖床吗?到了年岁还没定亲,教少爷通人事的,那叫收房。”
魏逐风闭了闭眼,抓住不断向下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神智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明,他幽幽地说:“收房的都是小妾。”
陆扬对终于有所变化的身体感到满意。即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不想看到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戏弄的情绪起伏,于是他退出争让,翻身闭上眼,“也许是吧。”
他闻到暖融融的阳光味。
“我以为你会猜,此事是我所为。”陆扬看着一片虚无道,“很像,不是吗?赵烜一定会这样怀疑的。”
“什么事?”
他无声地笑了。
陆扬必须承认,自己就是很吃在胡思乱想时劈头盖脸砸下来的一句直白话语这一套。
告诉他,踌躇多思简直没有任何必要。
“……睡吧。”他在心里道了晚安。
语焉不详的那句话,其实魏逐风听懂了。
他不知道好眠是不是礼貌终止对话的节点,但没关系,他近日与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礼貌行径。
看他长跪不起,辗转噩梦;
看他蒙冤受屈,受尽冷眼;
看他痛哭,假笑,恭维,愧疚,自责,无可奈何。
语言贫瘠,他说:“我知道不是。”
他感觉到很近很灼热的身体不明显地动了一下,为这样孩子气的话。
一定有人比他说得更好。
也许陆扬会更喜欢那样的人。
只是魏逐风决定不考虑这些。
“别兵行险招,万事留余地,我就是你不得不准备的退路。童叟无欺,货出不换。”魏逐风说,“之前我说交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原谅你了,可以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