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恼地用另一只手握紧左手的五指,禁不住地一直揉搓,背对的方向瞧不见少年微红的耳垂。
不是,陆青岚百思不得其解,他凑上来干什么呀?
魏逐风原地不动,凝望着那个纠结又跳脚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一下,很轻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十七岁了?”
“我知道。”陆青岚头也不回,踢飞了脚边的石子,理直气壮地说,“不是还没有吗?”
魏逐风半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会儿,他伸手恰巧够到了陆青岚的影子,低声说:“……你不知道。”
恰巧有两滴湿润的东西从顶上滑落,掉在陆青岚脸上。他伸手抹掉这像水又不是水的液体,胃里一阵恶心,此刻注意力又全在魏逐风身上,刚转过身,就觉得有一件比液体更粘腻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正好撞上泛着寒光的刀尖。
风水轮流转,他提着刀去架别人的脖子的时候,就得想到有朝一日得被人架在风口浪尖。
陆青岚默默仰首,尽量让布满青铜色锈迹的刀剑离喉咙的位置远一点,以免被这年岁不知道有多久远的兵器割出血痕。
他带兵多年,见过一些只是受了轻伤最后却不治身亡的士兵,往往只是被这种带有锈迹的兵器刺了一道小而深的伤口,之后便会头晕脑胀,牙关紧闭,嘴角抽动,手脚突发性痉挛,直到彻底药石无医。他知道,脏的不是刀,是生锈的铁刃。
身后的人咕哝着说了句什么,反正不是中原话,紧接着不远处便有另一人用同样的语言来应答。
他们发声的方式非常奇怪,几乎不用动嘴唇,而是借助腹部由下而下一路共振,低沉如鼓,高昂如雷,震得距离最近的陆青岚心脏怦怦直跳,耳膜发痒。
初听还好,有些像南昭北部一些历史悠久小村中的古语,只是不知道这方言到底有何奥妙,越听到后面越觉得啰嗦,叽里呱啦反倒让人头疼。
陆青岚连蒙带猜,勉强听懂了他们没有立刻杀人的意图,反倒像是捡着了宝贝似的十分高兴地说着什么,“带去祭坛”?
祭坛是什么地方?
在陆青岚与这两人暗自较劲的时刻,几步之外、被人遗忘的魏逐风无声无息从腰上的箭匣中取出一支箭,单手握在掌心中调转了方向。
一顶乌云从头顶飘过,巧合地遮住了从天顶渗透进来的月光,就在光线黑掉的那一刹那,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箭而其,朝人袭来!
这少年一贯的起势就像一阵杀气腾腾的风网,静谧无声却无处不在,就差一点,箭头就要将轻敌那人的手臂捅了个对穿。
生死关头之际,挟持着陆青岚的男人紧急向后退了一步,他用特有的胸腔共振连忙警戒着:“别动,侵入者。”
他汗毛直直竖了起来,手一惊动,差点擦破陆青岚颈项旁一层皮,额下滴落涔涔冷汗。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预感——如果不赶紧说完这一句话,这少年就会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狼一样不要命地扑上来,无论时机,无论代价,发疯地撕咬。
“我们,没有恶意。”他用蹩脚的中原话这样说道。
魏逐风的箭分毫不让,死死钉在上敌人眼球前端几厘的位置,冷冷道:“但是我有。”
陆青岚的手微微动了动,胸口无端炽热。
情势危急,恶意昭彰下,一个声音低沉如潺潺流水,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命令道:“还给他。”
在场众人全部一愣。
“把我还给他。”陆青岚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又迁就地笑着。
奇怪的是,虽然说着一样的语言,落在魏逐风耳中,那些人说的话像鼓,陆青岚却仿佛巫师在念咒。
一人打着手势,紧张地说:“你会说我们的话?”
陆青岚没有解释,清了清嗓子,学着异族的腔调,将每个字都放在舌尖滚动,恫吓道:“还给他,否则他会连带着你们景仰的神明一起,踏烂你们全族人的尸体。”
那人顿时面露惊慌之色,叽里咕噜讲了一长串,快得像紧锣密鼓的飞虫,期间还不断用畏惧的目光在魏逐风身上打量。
话音刚落,紧接着,魏逐风便用余光瞟见陆青岚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精彩。
他从来没见过这位高傲的大人脸上同时能够出现那么多表情,惊讶,羞赧,不可思议,最后甚至一反常态,用中原话破口大骂道:“什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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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反应回来的陆魔王(抓狂):你到底哪里十七了?
魏少侠(冷冽):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