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笑面狐貍
被派遣来引路的人打了盏微弱的灯笼，兢兢业业走在前方，既不曾左右观望，更不与二人他们搭话。
魏逐风快速审视着脚边。
长而狭窄的密道如同一道羊颈小道，杂物胡乱摆放难以落脚，偶尔一两只老鼠爬在人的鞋面上，眼珠发灰，更不惧人，像是长久未曾见过日光。
这间赌场中的人和物无一不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面上浮着令人望而却步的苍白，没有人的思想和情感，如同到点就运行的机械，完全被病态地驯化。
他们走的虽然是一条笔直畅通的路，可魏逐风却察觉到脚下地面不断有向上升的趋势，待到大约上到了两层楼的高度，他出声将人喊住：“小哥，还没到吗？”
“还……没有到。”
“已经走了很久了。”魏逐风微微颔首，无声伸出手，将杨平拦在身后，缓慢地弯下腰，从铁弓的背后抽出一柄银黑色不起眼只有手掌大小的匕首。
“还，还没有到。”那人僵硬地回过头，脖颈处的骨骼发出一声钝响。
“那便不劳烦了，我们自己过去。”
“不，不许走……不许过来，不可以，玛莱，会杀了我们，啊——”
随着杨平一声惊叫，此人活生生的脸恍若一块死皮，在转瞬间剥落下来，露出红白相间的皮肉和森森白骨。
他像一具失去控制的躯体，扭曲着身形猛烈撞在墙面上，趁最后的力气从阴影中从袖口倒出来两块火石。
黑夜中一道闪光一闪而过。
魏逐风神色陡然大变，以身为阻，掐在了顺势燃起的引线之前！
他闻到一股难闻的烧糊了的味道，随即才感觉到指尖灼伤的刺痛。
“拦，拦住了吗？”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杨平额前滑落，他半眯着眼从魏逐风身后探出头来，颤巍巍看了一眼烧了一半的引线。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么大个人居然还需要一个少年来护卫。
他看见魏逐风当机立断，一个手刀敲晕了侍者，在手腕扣到对方后颈的那一刻神色有些凝重，而后随意将人丢在一旁。
“死了。”魏逐风皱了皱眉，似乎也感到很意外，低声道，“不是我干的。”
“是是，我作证。”杨平悻悻搓着手，陪他蹲在了尸体旁边。
魏逐风大着胆子掀开了侍者的衣服，发现此人胸口处竟被一堆钢铁所做的硬甲包围，怪不得他手刀时恍若撞到什么金属的声响。
再要向下检查时，一粒黑豆大小的缩影从尸体鼻隙中钻出，转瞬间就没了踪影，魏逐风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刚想动手抓个活口，不料杨平这个时候动作快得惊人，扯着嗓子一惊一乍就把那黑影踩住了。
魏逐风：“……”
他一时语塞，看着大汉誓死如归的表情也不好多加责怪，只能婉转传达意图：“松一下脚。”
“抱歉陆少侠，你也知道我们乡下人，平日里碰着什么蟑螂蜈蚣一类的都稀松平常，我一时没克制住，就……”
他的脚慢慢挪开，出现了一只已经被碾得粉碎的小虫。
魏逐风看了他一眼，再看虫，最后又看了杨平一眼。
他从袖口撕下一块布，小心翼翼将它的遗骸包好，放在胸前。
他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那两块火石，道：“我原本以为，这里的人被操纵也许是受一种我所见过的机关秘术影响，现在看来倒未必。那位大当家也许有自己奴役他人的一套法门，虽然我见闻不广，但这只怕是南疆的某种蛊虫，应该错不了。”
听到此处，杨平有点慌张，生怕自己偶然间犯了什么错事：“那我将它踩死了，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魏逐风想了想，说：“不知道。”
他将两块火石面对面碰撞，擦出一道橙黄色的火光：“我得去问问。”
“问，问谁？”杨平一开始不解其意，而后恍然大悟，“您的家人，也在此处？”
他瞧魏逐风似乎是一副在形容长辈的模样，忽然想起在擂台前巧笑倩兮对他比手势的那蒙面人，顿时间对这一家敢于深入虎xue的游侠世家忽然充满了敬意。
杨平脱口而出的家人二字令他怔了一会儿，却也并没有出声去纠正。
少年偏过眼，迟疑着说：“也不是很靠谱的长辈，只比我靠谱一点。”
“比我好，我没有给我闺女做什么好榜样，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照顾好，是挨饿了还是受冻了。”杨平抹了抹眼睛，像被勾起伤心事，“若不是遇上你们，我怕是早就被抽皮活剥了，不知该怎么回报……少侠少侠，你们能不能替我去找到妞妞，替我照顾她！我可以把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们！对了，还有这个！还有那把该死的钥匙！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们！”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道狂热的光，恍若终于找到了一件让人有所图谋的东西，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他抢过魏逐风手里的匕首，用尽全力朝包裹异物、凸起一块的手肘刺下！
少年被吓了一大跳，紧急按住他的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下：“不必。”
他冷静又说了一句：“不必。”
大汉忽然哭出声，掩面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