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林德溜去看那一背篓河虾,想着放哪能养起来,奚存青走过来,手上还滚着一个大盆,材质……嗯哼?塑料?
“用这个可以先养着。”大盆放平,掐诀引水,“一会就好。”
林德看到了一道划着高高弧线的水线,从河的方向而来,在临近一人高的高度时打转缓冲,落入盆里,装满了大半盆。
林德把一背篓河虾倒进水盆里,河虾们簇拥着满水划,林德伸出指头拨着玩:“嘿,还咬我,来咬我啊。”
逗了明天的食物一会,林德起身与奚存青闲扯,问他感觉赵小路如何,奚存青表情淡然:“还不错。”
能得到这样的夸奖不错了,林德心满意足。
饮冰食月会跨过整个仲夏,种种娱戏之后,百趣千情,由各方大儒和儒生文人撰写的诗词书赋挑选精品,编撰成册,即是《饮冰食月文集》,在文人圈中要价甚高。
对林德来说,饮冰食月会最大的意义,在于玩了一个凉爽的夏天。
原来奚存青知道那么多。
他掌握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小技巧小方法,踏山寻花访果辨毒,轻车熟路,如数家珍,简直无所不能。在山林中生起火细烤慢煮山珍野味时,在林德打趣他为什么记得住那么多时,他慢悠悠地说:“和真正的厨师比起来不算什么,丢进去一通乱煮就是。”
至少比只会做灾难式猪食的某位要强很多。
林德偶尔打趣:“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那可多了。论儒门,琴棋书画我一个都不会,儒门的思想心法都很厉害,但是我涉猎不深,也不会吟诗诵词,更不会妙笔生花;论禅门一道,我只欣赏得来他们的佛唱和雕像风格,佛经压根看不下去。”到这里他顿了下,似乎欲言又止,及时打住了,转移话头,“再论道门,道法三千,我只会画一点简单的灵符,卜筮也只会入门级的小术,有人能儒释道三门通修样样信手拈来,我压根做不到。
他稚嫩幼气的脸庞配上他此时此刻说的话,就好像在十分沮丧地说:“我什么都做不到。”
但林德知道,他不可能如此自怨自卑,他素来强大,强大得让人感觉似乎无形无物,毫不起眼。
他只是在坦率地承认不完美的事实,眼神专注又平静,看着就很容易生出坚实可靠的温厚的安全感,“林德,你觉得……”
林风悠悠。
我没什么想法,林德心里嘀咕,奚存青说的他完全能理解,神都不完美,何况是人。
我现在就想掐掐你的脸。
不过林德终究没敢突袭下手,真突袭的话奚存青可能把一旁还在煮冬笋腊肉的锅给打翻了,香气已经咕嘟咕嘟冒出来,打翻了不划算,而且身边还有一个赵小路,赵小路一直在对着火堆使劲扇火,眼里全是对美食的渴望。
他也没直接回答奚存青问题,仅是笑而不语。
这下反倒让奚存青捉摸不透了,那点怀疑又变得不真实起来,仿佛只是因为自己想多了。
“该起锅了。”奚存青起身揭开锅,汤水冒泡破裂的声音没了锅盖的阻隔变得激烈起来,他让赵小路把事先切好的葱拿来倒进去,稍微搅拌了下,先品了口汤试味浓淡:“可以吃了。”
赵小路第一个跳起来盛汤盛肉,锅小,煮得不多,三人刚好瓜分得一点汤底不剩,汤泡竹筒饭,滋味足够鲜美。
奚存青喝着汤:“明日饮冰食月会就结束了,天气也要转秋了。”
林德接话道:“饮冰食月是结束了,紧跟着的就是廖家的风露凝霜会,有得搞。”
奚存青哑然失笑。
谢家卖弄风雅,集全族之力圈地衔月山,营山造景办饮冰食月会,大力讨好结识四方大儒文人。作为一向与谢家顶头的廖家自然不甘示弱,你谢家圈山,我就占湖,把天宝郡内有“小云湖”之称的赤甸湖和以湖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地占下,赤甸湖改名风露湖,同样精心营景造势,且邀请范围更广,儒释道三家不限,妖族异邦人亦可参与,讲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概。这两大盛会孰高孰低一向众说纷纭,有说饮冰食月会孤高自赏,是一小撮人的狂欢,学阀派头实在可憎可恶;亦有说风露凝霜会听着高雅,实则三教九流混杂,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会,没有门槛,注定登不上大雅之堂。这两派颇有泾渭分明之意,一般去了饮冰食月的大儒便不会再参与风露凝霜,同样的,习惯风露凝霜会热闹气氛的人也不会去饮冰食月那自讨没趣。
如林德这般没名气的自然全无顾虑,哪好玩去哪。
“大哥,你去吗?”
奚存青想了想,饮冰食月他参加过好几次,风露凝霜亦然……哎。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