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勒带着长风寂,上山。
水苍玉入鞘了,长风寂上山吹风了。
当天林德睡觉,睡不着,好像真的与爱妻分离了般,抓心挠肝地难受,坐卧不安。真难受得心如刀割,悔恨万分,一会纠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大西勒,一会又恼恨自己为何会心绪不宁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被混乱不宁的思绪影响,连沉寂许久的神格也开始骚动起来,隔着镇道大剑都能感觉到那股燥意,火上浇油。林德表情一时狰狞一时哀戚一时恚怒,情绪有如脱缰野马般肆意狂奔,镇道大剑内小世界风起云涌,雷霆暴雨。
翻覆到深夜,拼命念好几次北斗决才套住狂奔野马,定下心来,然而睡意全无,额上冷汗涟涟,索性打坐修炼。
上山的大西勒第二天早上回来了,瞧着林德患得患失、仿佛死了老婆的丧气样,不由笑道:“舍不得了?”
林德焉焉的:“不是,挂都挂上去了,不能反悔……”
大西勒莞尔:“佛家讲放下,你这是放不下,所以心绪不宁,牵肠挂肚,而你现在最需要是专心致志,有长风寂水苍玉在身边,你就静不下来。人不能同时走二路,修到融雪才是你目前最要紧的事务,你能理解吗?”
林德点点头,吐了口气,草草啃了两个馒头,就去修炼了。
分隔刀剑的做法无形中杜绝了他随时冒出来的、想拿出刀剑耍耍的念头,一意修行,即便是枯坐久了觉得烦闷了,也是捧着《撄宁书》《止水洗剑录》细细参阅观想,修行效率陡然提高。
早上起来,首看看大西勒晨起练刀,不去死记硬背照葫芦画瓢,而是仔细揣摩其中的运力方式、出力打法,默默观想。记了些灵感,便独自入定修炼。
日出观刀,日落读书。
惊蛰春霆万物生,乔家的商队再次入山。
这次商队带上来新的一批口红,有华勋香堂标志的羊脂膏,轻便、色彩艳丽的小桶,还有供孩子坐的独特的小椅子。小桶销量不高,白都寨人不信这东西只是用来装垃圾的,有什么垃圾往猪圈一扔不就了事了?要说用它来装东西吗?白都寨民户里各式瓷器瓶瓶罐罐挺多的,故买小桶的人也就图个新鲜,毕竟便宜,自己又不差钱。
这批商队还带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乔家客卿,周琴师周新觉。
“林得水!你哥叫我来看看你。”
林德中断了自身修炼,起身迎接:“您上山累不累?在乔府颐养天年不好嘛,山上还冷着……”边说边把他背上的硕大琴匣卸下来,“这么重的东西,您让驴背着不行吗,还得辛苦您自己背?”
周老师乐呵呵的:“没事没事,我不冷,琴让驴背着不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些力气。你哥人不错,就是听琴的时间不多。那些师爷吧个个忙着处理账本,挖空心思赚钱,我也不好去打扰人家求富贵啊,成天闷在屋里独自练琴闷死我了,他忽然说让我上山一趟,说你在这里静修,有的是时间听琴,还能帮你修炼,世上难得知音,我就来啦!”神情活泼又轻松,红光满面。
可以说周老师来的堪称如虎添翼,海音阁上等琴师的琴音对静心修炼的裨益是公认的一等一的好。
林德笑道:“既然您想留下来帮我,学生却之不恭了!成淳山风景不错,我带您去转转。”
“好。不知这寨子里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东西?或者值得品尝的美食?”
林德哑然:“我让大西勒带您去看铁匠怎么打刀?”
“啧,这算什么……”
林德带周老师认识了在练功的岩槊罗,相熟的白都人,整个寨子常去的地方和路线。附近一些可欣赏的风景,山草山花,溪流瀑布。走到瀑布附近时,飞珠溅玉,寒气森森,周老师兴致盎然地指着瀑布说:“这瀑布不大不小,适合坐
林德苦笑:“别提了,前几天我试过,凉气从头冲到底,出来人都要冻傻了。”
周老师抓过他的手腕探查一番,笑:“我说呢!以你现在的境界,硬顶肯定不行。你要练习的是在那瀑布下底,运转全身法力顶着千钧重的瀑布水,就像头戴头盔,让水流分到两边去,同时运气维持,流转不绝,能撑过多少周天就是多少周天。等你在瀑布底下受到冲击还能运气自如,就可以尝试去大江大河的激流中心运气抵抗,不过后者威势比瀑布凶险太多,非要有人护法不可,不然有性命之危。”
林德半信半疑:“真能行?大西勒说武侠小说的法子当不得真。”
周老师笑道:“写武侠小说的只知其表面,不知底细,形式没错,抵御方法错了,自然不行,你可以试试嘛,得水啊,这事刚开始很难,又是开春,水格外的冷,你第一次尝试,能撑一周天就不错了。过犹不及,一天一天地慢慢来,不要伤了根骨啊。”
林德听着心动,咬着牙脱了上身衣服,下水一步步顶着寒冷的湍流往前走,脚冻得木头似的,哆哆嗦嗦搓着胳膊:“老师以前也这样修炼过吗?”
周老师被勾起回忆:“以前……海音阁里有条河,河水汹涌,终年寒冷彻骨。当时我和同辈弟子们练基本功,手插在水里,要求是运法使手不冻木,还有余力去感知河水湍流变化,我那位老师甚至可以手没在水里弹琴。这门功夫练成了,风雨不动安如山,哪怕手指被琴弦勾得鲜血淋漓,也不会失去对琴弦震颤音调的把握。”
“那条河啊,春有桃花夏流樱,秋淌红枫冬飘梅,四时不同色,不知道这瀑布上头,可有樱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