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方方的,也不免贵,倒真是挺贵。曹老板迟觉手心一凉,低头向下看,拇指上一抹绿直冲眼底而去,雷电似的在他心里炸开,急忙向后跳。
心里顿时悔恨,又觉得情有可原:谁会看谈凭玉戴什么珠宝?但凡有点精力,都留存在他的眼眸之间了。
他结结巴巴道:“四……四爷。”
曹老板不比看台上来的宾客,好应付得不是一星半点,谈凭玉与他客套几句。麻霆君也稍有松懈,不大保护着他,放松地侧身站着。
那三人间笑声阵阵,都有些拘束。甄展不动声色,却看其间唯独二人眉来眼去——基于这几年对麻霆君的认识,心里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反正谈凭玉不对自己抛媚眼。
曹老板是真粗枝大叶,只知道俞行长入商会,求四爷开后门,琢磨不出更深层次的含义。
头一回见谈四爷大驾光临,他不想做背景,把麻霆君揽到身边,夸大地表现道:“四爷,我这朋友有本领,太太死了三年,上月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谈凭玉故意道:“开玩笑也不必如此,人怎么能死而复生?”
麻霆君望他一眼,他假笑片刻。
曹老板不知情,语气更加急,道:“四爷,千真万确!”
麻霆君才支吾着,突然往前踉跄,直往谈凭玉怀里钻。原是曹老板推的他。他才要回头,见曹老板眉毛一竖,道:“俞霆,我要说你了,和我们不是很能吹嘘?现在四爷在,快和四爷讲一讲。”
谈凭玉顺势搭上麻霆君,道:“行长怎么有太太?上次在商会也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想补我一顿喜酒?”
麻霆君道:“我们是扮家家,不作数的。”
谈凭玉便道:“那么,死而复生的事情,算怎么一码事?”
麻霆君皮笑肉不笑,道:“算我有癔症。”
甄展自然倒向四爷,横插一脚,笑道:“我敢担保俞行长说得都是真的,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偏偏这里人多手杂。四爷若是真好奇,不如寻个清净的地?”
谈凭玉拖长音道:“就怕行长害怕我,不敢和我空谈天。”
“哪里的话?他最喜欢讲他和太太伉俪情深,我们几个听得耳朵都出茧子。”
甄展也推麻霆君,道,“阿霆,你好好和四爷表现。”
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四爷”的名头,就这么把现实里的朋友出卖了。麻霆君与他们摆脸色,心里实际上比谁都高兴,装模作样地拒绝一阵,终于如愿以偿被谈凭玉拐了走。
都有些风浪前的平静,谁也不肯先开口。绕着操场往看台的反方向走,逐渐连太阳都晒不到,所以更加冷清。一同躲在榕树背后。
麻霆君率先道:“四爷今天大发慈悲,居然把我的手脚捆在一起。”
挑事便是要有个欠揍的模样,他死死闭着眼睛,手指在眼皮上重重点了几下,又道:“四爷看清楚了?眼睛是我自愿闭上的,剩一条飘带的钱,多买一张彩票。”
谈凭玉不响。麻霆君一拳打在棉花上,鼻尖吃冷风阵阵,自己先熬不住,才做贼似的睁开一只眼。
谈凭玉却是一丝不茍地盯着他,盯至他脸红心慌——这几年怎么做的四爷?这么好的时机,也没个吻?他厌弃往昔恨不得给谈凭玉做狗的自己,也想恃宠而骄,便万万拉不下脸先求和。
可惜眼睛已经睁开了,他只好很没风度地挑事道:“四爷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气,人都要冻成冰棍,突发奇想办赛马会,莫不是嫌大家身子骨太好?”
谈凭玉双手抱胸,冷冰冰地道:“你意见很大?”
麻霆君一见他翻脸,怕一劳永逸地失去他的吻,立刻软和下来,道:“没有,没有。我也就随便说说。”
说完也觉得自己太窝囊,咽不下这口气,强硬地扳下嘴角,教育道:“四爷,我们好不容易在阳间团聚,怎么你一点也不珍惜?”
谈凭玉鄙夷扫他一眼,才道:“什么叫在阳间团聚?”
麻霆君怕他眼神,支吾着不肯讲,忍不住打个哆嗦。他看麻霆君也无奈,主动卸了围巾,细心帮麻霆君佩戴上。
麻霆君立刻感受到自己脸又红了,一双狗耳朵几欲萌芽。
“四爷你想:我,麻霆君,死了;你,俞平,你自己说也死了。”
这话在心里酝酿许久,原本用作索命,一经谈凭玉难得的温柔乡,立刻像撒娇,“但是我是有坟墓的,风水宝地,正规请人看过。”
谈凭玉冷笑道:“五爷真讲究啊。”
他看谈凭玉脸色差,话锋一转:“谈凭玉是死是活不清楚,我好不容易下决心追求你,他又活过来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么的害怕!”
谈凭玉牵他的手,背至自己身后,刮着皮带边沿向下。他不挣扎不反驳,先要过手瘾,不轻不重捏一把。谈凭玉由他乱来,道:“反正晚上不怕?”
麻霆君才缩回手,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怕擦枪走火,连拽带挽地把人挪出树荫。原以为阳光下总算有人监督,依旧冷清,才知道是比赛要开始,大家都去起跑线凑热闹。
眼见四下无人,谈凭玉飞快朝麻霆君的脸颊上亲一口,像是讲一句悄悄话,叫麻霆君反应不过。
待麻霆君来扪他下巴,他向后退一步,笑道:“你怎么好碰我的?我可不想勾搭有夫之夫。”
“偏要惹我。”麻霆君耳廓倏地发烫,不好被看穿,低低地埋怨着,往谈凭玉身上捏。
谈凭玉由他胡来,含糊地道:“唉呀,五爷,摸这里最痒了,不知道?”
麻霆君号称要有骨气,却实在忍耐不住,借机搂着谈凭玉,也不忌惮,难舍难分地吻在一起。场上吹哨预备,一声哨响打断他们,再各往边上分一步,充无事发生。
沉默半晌。
谈凭玉靠过来,道:“嗳,号称一直往枢城跑,枢城话会讲几句?”
麻霆君道:“我又不是枢城人,怎么会讲方言?四爷是把我同俞平混淆了。可惜我麻霆君向来堂堂正正,不当职业情人。”
谈凭玉笑道:“今天火药味这么重,是谁惹的你?朝我发泄来了。”
麻霆君赌气道:“俞平惹的我,俞平勾搭有夫之夫。”
谈凭玉便道:“那么,你搬来谈公馆,我叫俞平对你负责到底。”
麻霆君敷衍一笑。他又道:“麻霆君,你说要考虑和我的关系,考虑得怎么样了?”
自他离开鹭镇,虽是至此断了联系,也没人承认正式分了手,便也称不上是破镜重圆,不过是为了互相的欺骗赌气。麻霆君爱他不假,也信他爱自己——正是如此,想让他也哄一哄自己,哄得尽兴了再提。
正要开口,有匹马掠过二人身前,惊起一捧烟尘。麻霆君眯眼看清楚,借机道:“如果七号能领先到底,不如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