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这位是年级上出了名的刺头,而面前的“受害者”则是深受各位老师好评的得力助手。他心里有杆秤,孰对孰错他自有定夺。
就在这时,祝池和一帮子人从门口涌进来。一班人听说班长和人打架进了办公室,便立即决意要过来看看。
“他们班那转校生不是退出数学竞赛了么,我就发表了几句看法,谁知他二话不说,上来就往我背后踹,我现在屁股……”
祝池还在状况外,刚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
转校生……说的恐怕是他吧。
“什么转校生,人家没名字么?”老马呵道。
“他那名太拗口,叫什么池来着?”
“所以你连人家名字都念不明白就知道蛐蛐别人了?人家上不上竞赛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发表看法,你当你新闻评论员呢。一天天的,不知道好好学习就知道惹事!再这样下去不用升高三了,直接滚回高一重来一遍!”
老马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血淋淋浇了他一头,他再不敢说什么了。
“其它人来凑什么热闹,赶紧给我散了。”老马打发众人离开,将惹事的那位扣在办公室反思,又叮嘱宋时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一班同学在门口听了个大概,祝池心里也差不多摸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路上周延忿忿道:“这狗日的东西,自己没实力就知道成天脑补别人不行,说白了就是嫉妒。”
黄宇恒手搭在祝池肩上说:“嫉妒也没用,下次考试还不是照样虐他。有这闲工夫不如想办法提一提自己的水平。”
“还有,我们小池不管上不上竞赛都是真神好么,”许向暖捏着指骨说,她在放学路上聊天的过程中得知祝池退出竞赛的原因,“对咱来说,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的问题好么?”
贺景阳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冒出来,“说得好像跟你上了竞赛似的。”
许向暖:“咋,姐高一还真上过,嫌累退了不行。”
“?”
他咋记得高一下许向暖还为从物竞班淘汰下来哭过?!但他没继续擡杠,而是勾上宋时肩头,飞了个大拇指过去。
“牛批啊兄弟,我刚站楼上就看你连着三脚给他踹趴了,”贺景阳又拍起手来,“我就说你非必要不出手,能先发制人肯定是那家伙作妖作得厉害,果然,原来是在背后蛐蛐池哥啊。该打,那确实该打。”
其它人纷纷扭头,看向脸上破了道口子,校服领子却依旧整齐的宋时。他们张了张口,又闭上,再把唇抿紧了些,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看什么?”贺景阳摸着脸问,“你们也觉得时哥特帅是吧?”
“……”
其它人讷讷点头。
“行了行了,”宋时早就想打断他,无奈这个大嘴巴叭叭个不停,压根没给他插话的机会,“都破相了还帅?”
贺景阳盯着他眼下那道不深不浅口子,渗出的殷红已经凝固。他啧了声说:“真特么不是人。”
“?”宋时蹙眉,“骂我干嘛?”
贺景阳解释:“不是骂你,是夸你。脸划伤了还这么帅,特别像那啥……哦对,战陨妆,再弄点红墨水儿滴下来就更逼真了。”
宋时:“……”不然他这是假的么?
贺景阳转头对祝池,“你说是吧?”
“是……吧。”祝池目光落在宋时眼下伤口,神游一般蹦出两个字。走到楼梯口却忽而敏捷起来,他隔着人群一把拉过宋时,推着人往下走,“你们先回,我带他去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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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脸上的伤口不严重,却在祝池的硬性要求下由校医上了碘伏。
祝池不知道那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宋时不想说,他便也没再细问。只知道在学校向来恪守校规的宋时,今天却为他打了架,挂了彩。
他多少能揣摩出那些人的心理。无非是以为进了竞赛教室的门就会变得与众不同,好像身份一下子上了档次一样。所以对于他从竞赛班退出,也想当然以为他是被贬为了平民,从天上掉到地下,掉进高考大部队的洪流。
可他们八成是没有认清,竞赛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光鲜亮丽,竞赛生只是换了条路负重前行罢了。就像小时候大家羡慕坐办公室的白领、羡慕都市丽人,也像宁想永远对高学历、稳定工作有滤镜一样。
至于哪条路更辛苦,他不敢肯定。但他敢肯定的是,有些道路注定辛苦且快乐,而有些道路却是辛苦但煎熬,关键是要选择自己热爱的道路。
祝池躺在床上,脑海里忽而冒出一个念头——
今天是宋时替他面对了质疑的声音,如果换作他又会怎样?
如果是他,他大概会选择捂住耳朵,装没听到走开吧。
因为他知道,他们说说并不会真左右他的道路,可如果换个人,如果是宁想呢?她又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呢?
祝池越想越烦,天花板上胡迪和巴斯光年的笑容也显得苦涩。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却还是从思绪的密网中慌乱钻出来,不再去想。摁亮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祝池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对面的灯竟还亮着。
可能是对方看他一直不关灯,想来个陪伴学习,也可能是他也睡不着,花时间胡思乱想不如刷点题催眠,没准过会儿就觉得困了。
街角残灯在青石板上晕出和谐的光,苍白的冷空气在窗外呼啸环绕,室内静到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嗡嗡响动。
祝池没去打扰对方。
在思绪飞舞的深夜,他摊开一本练习册,伏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