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故意把下巴高高扬起:“太难过了,在哥心里,我还比不上二十块的东西。”
病房里扬起久违的笑声。
是两个人的。
直到睡梦里,周令都还沉浸在心头重负卸下微薄一隅的欣喜里。
梦的后半场变得模糊。
他习惯性地在半夜醒来,看一眼睡在隔壁病床的林余。
为了避免出现紧急情况,这些天,他总会在晚上留一盏不影响休息的夜灯。
他睁开眼,发现林余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靠坐在床边,一脸落寞地看着床头的拐杖。
微弱的光像一缕薄纱,笼着被夜色包裹的人,让他不至于被四面八方挤压的黑暗吞噬。
周令无声地看着,觉得黑暗不光在挤压着林余,也在挤压着他自己。
也许,林余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已经从不断重复的检查,和丝毫没有改善的症状里,知道了些什么。
然而,黑暗中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并不是这晚最糟糕的事。
林余不知坐了多久,才慢慢躺下,过一会儿,听呼吸,应该是睡着了。
周令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隆起的被子,渐渐也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比平时醒得晚一些。
周令睁眼,天已经大亮,已经起床的林余,脸色惨白地站在床边,正手忙脚乱地拉扯床单。
“哥,你做什么?”
周令立刻坐起来。
林余被他的声音吓得一颤,手上的动作更慌了。
周令下了床:“怎么了?床单有什么问题吗,我叫医护人员来处理吧。”
“不要!你别叫!”
林余顿时激动起来,惊慌地喊了一声。
周令彻底清醒,忙要往林余那边走:“好,我不叫,你别急,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也别过来!我自己,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这时,周令才看清,被林余慌忙揉成一团的床单上,有一块水渍。
“你……”
周令一时哑了声。
林余这时反倒强作镇定:“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弄好的,我先收拾一下就好。”
只是,踉跄的脚步泄露了他藏不住的狼狈。
“哥,”周令小心翼翼地试探:“让我帮你,好不好?这没什么的,你只是受了伤,再说,小时候,你一定也帮过我的,对不对?”
见林余冷静了一点,周令开始慢慢向他走近,像接近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失去来之不易的信任。
就在他终于哄着林余松开手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打扰一下,例行查房。”
推着医疗车的护士没多想,敲过门后,直接推门进来。
站在床边的两人同时愣住了。
在周令来得及做出反应前,护士已经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只是幸好,她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像平常一样,温柔耐心地询问林余的情况,给他做量体温,查血压,做完了一整套检查。
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让林余坐在了旁边的陪护床上。
护士离开后,立刻有医院的护工拿来了新的床单被套,连床垫和被子也一同换了新的。
从做检查,到护工带走弄脏的床品,林余一直呆滞地坐在陪护床上,周令握住他冰凉的指尖,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尽管医生已经对林余可能出现失禁症状有预期,当天,还是安排林余做了相关检查,排除感染或其他病症引起的可能性。
林余很配合,似乎已经接受事实,在周令跟医生聊过之后,他也没有多问。
周令怕刺激他,也刻意避开这件事,努力寻找有趣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无论他们多么努力掩饰,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晚上,林余上床之前,去了两趟卫生间。
他没再像前一晚那样,坐在床上,而是安静地缩在被窝,似乎睡得很安稳。
周令一直没睡着,后半夜,他听见旁边传来压抑地抽泣声。
第二天早上,林余的眼睛是红肿的,周令假装没有看见。
可事情的发展,没给他留下假装的机会。
林余眼神空洞看着周令,用几乎听不清地声音说:“对不起,我又把床单弄脏了。”
从那天起,林余开始强迫性地拒绝喝水,还在睡前上很多次厕所,但这些行动没有起作用。
每天早上,都有护工进来换新的床品。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天,忽然有了转变,林余没有再弄脏被子,脸上的黑眼圈却越来越深,白天也越来越没精神。
直到周令发现不对,在一天晚上掀开了林余的被子,发现他正偷偷掐着手心,不让自己睡着。
周令蹲在床边,捧着林余被恰到渗血的手,想碰又不敢碰。
无声良久,周令终于开口道:
“明天早上,我去跟医生商量出院,我带你回家,我照顾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小余喜欢花生馅汤圆,小周喜欢没有馅的小汤圆,小猫喜欢鲜奶龙井茶汤圆,鱼鱼们喜欢什么味道的汤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