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珏握紧和他相牵的手,“抱歉...”
江闯摇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可抱歉的?本来也得跟你说,当年村里发了大水,他们用命救我出来,然后就一起走了,后来我无家可归,葬了爹娘后,就进了军营,好歹管吃管住,谁知竟混出一番丰功伟绩。”
两人走累了,便坐在树下的干草上,江闯还想脱下外袍给他铺在身下,但温珏并不嫌脏,直接坐在了草地上,微风拂面,别有一番惬意。
江闯揽着他,庆幸道:“好在混出了头,否则怎么能遇到你?我阿爹阿娘若是还在的话,一定也会特别喜欢你。”
温珏并不觉得,想想,谁家愿意娶个小瞎子回去供着呢?只有皇帝赐婚才能逼得江闯不情不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想归这么想,温珏却没表露出来,“阿..爹,阿娘。”
江闯低头看他,便见温珏面色柔和,跟着自己喊完以后,浅浅笑了,“也是我的阿爹阿娘。”
刚说完,他的额头就贴上两瓣带着热意的唇,江闯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我说错了,是我们的阿爹阿娘。”
温珏:“云川。”
江闯:“怎么了?”
温珏:“云川...”
江闯听出他的不对劲,向他看去,可他只是一脸迷茫地‘看’着前面,“我在。”
温珏抓着他的手,“刚刚,你能很肯定的说,阿爹阿娘若是还在,一定会喜欢我。我本也想说同样的话,若我母妃还在...可是我说不出口。”
他勉强笑了下,想缓和气氛,却变成了自嘲:“因为我不知道,母妃会不会喜欢我,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又凭什么信誓旦旦说她一定会喜欢你?”
“宸妃娘娘...”前世温珏在他面前从未提过宸妃,现在提起来才知道他心中百般酸楚,哪能不酸楚呢?
江闯只能说,“若她现在还在,一定会很疼爱你的,就像长公主殿下一样,护着你,心疼你。”
听他提到了皇姐,温珏眉眼微垂,“这些年,是我拖累了皇姐。我对于母妃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皇姐的口述,皇姐口中的母妃并不慈爱,她说母妃很贪玩,而且鬼点子很多,研制许多新奇的玩意,总要拉着她和父皇试验,折腾得她和父皇苦不堪言,又乐在其中。”
“母妃是个很鲜活的女子,她不甘困于后宫,却为了父皇不得不留下。母妃待在宫中闷了,便要钻狗洞偷跑出去玩,父皇什么也不管就追到了宫外,低声下气把母妃哄回来。
父皇最爱她的时候,甚至可以将整个后宫都改造成她想要的乐园,朝都不上了,陪她玩一整天。还是老臣劝谏到了皇姐面前,皇姐出面,才把母妃揪回宫,赶着父皇去上朝。
母妃古灵精怪,心地善良,从不轻易责罚下人,还总是拉着下人一起玩。偶尔口出惊人,大家听久了也就习惯了。怀上我的时候,皇姐说母妃止不住地抓狂,称自己还没学会怎么当好母亲,怎么就又怀上一个崽子?”
说到这时,温珏笑了一下,那是他还没出生的时光,他复述起来却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想来是温琰和他说过无数遍,他便是靠着这些细枝末节,一遍遍想象记忆中的母亲。
江闯听得心疼,也因他口中描述的宸妃和传闻大不相同而惊讶,“宸妃..不,母妃竟会是这样活泼的女子?她说这话是怕没能将你教好,其实还是期盼着你来到的。”
温珏点点头,“皇姐也是这么说的,说母妃早早拟好了我的名与字,整天对着肚子唤我,让皇姐和父皇摸摸肚子和我说话。
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不该出生。皇姐本拥有那么好的父皇和母后,却在我到来以后...”
“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江闯认真打断他,“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就亲死你!”
温珏一时语塞,头一次知道江闯还能用这么无赖鲁莽的方式哄他,心中的苦闷消散不少,幽幽开口:“夫君,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继续说下去。”
江闯愣了下,领会了他的意,低低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完就身体力行,低下头擒住温珏,让他切身感受什么叫‘亲死’。
等到分开时,温珏觉得自己的嘴唇又要开始肿了,忍不住舔了舔,江闯赶紧移开视线,念着清心咒,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缓解过后,江闯才执起他的手郑重道:“执玉,皇姐和母妃都期盼你的到来,你是她们最重要的家人。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温珏的心软得不得了,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江闯哄成了小孩儿,想要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相互依偎,什么都不去想。
可每当这样的念头出现,温珏便又会觉得自己实在自私至极,越是渴望平静便越无法平静,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牢牢记着短暂的欢愉,好让他在和江闯分开后,也能靠着这些回忆度日。
*
回去时,天已经快要黑了,两人骑着马悠哉悠哉慢慢回去,享受着城外最后的自在。
温珏:“都察院段都事,吴侍郎,表面上中立,实际上都是六皇弟的人。”
他忽然提起这些,江闯不解,“怎么了?”
温珏继续说:“大概这一两个月,他们会准备好充足的证据,到父皇面前参你一本,夸大你在行军打仗时的小错误,告你的状,让父皇不悦,开始尝试任用新的将领。”
江闯更疑惑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又没什么来往。”
“因为,六皇弟以及皇后,想扶持自家人上位,皇后母族项氏这一辈无人在军中出头,全被你压了一头,而你已经娶了我,并且还...他们只能放弃拉拢你,扶持自己人,想扶持自己人,就必须要将你的威名,在军中的逐步瓦解。”
江闯对此倒是没什么所谓,直言道:“他们想要我的位置,也得有本事拿才行。我倒乐得他们去打仗,就让我待在府里,好好陪着我的夫郎享清福!”
说着又将头靠在温珏肩上蹭了蹭,不过这会温珏没心思与他调情了,冷静与他分析,言语间还有些不屑:
“项氏最为看重的项庭轩,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有勇无谋,纸上谈兵一把手,上了战场只会是软蛋一个,若真让他顶替了你,或许撑不到两场就败仗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