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他要死了。
“我不行的,我不喜欢男人”林栖梧低头攥着衣角,小心翼翼道“你找别人好吗?”
“你想让我找谁?”季明生眯着眼,一字一顿道“你是不喜欢男人,还是喜欢的太多?”
“上床!”季明生沉声道。
“现在,立刻,马上!”
林栖梧没有听话,他推开季明生就要往屋外跑。
可惜没跑几步,就被季明生揪着衣领子扔到了床上。
林栖梧坐在床上,闭着眼,似乎要引颈受戮。
许是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遭,林栖梧又鼓起唯一的一点勇气道
“不要杀我,不要吃我,求求你。”
季明生简直要被林栖梧气笑了。
“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吃人?”
“不,你是要吃人的鬼。”林栖梧睁开眼说。
“吃人的鬼”季明生指了指自己,“我?”
“我怎么就是鬼了?”
“你把我关在房子里,不让我出门,还要和我睡觉,还长得这么……这么妖里妖气……
走路也没有声音,还穿红衣服,还……你不是鬼是什么?”林栖梧的语序颠三倒四,但总算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全说了。
电光火石间,季明生忽然想到什么,原来如此。
那天晚上吓到林栖梧的,不是什么井边的邪物,而是从井里爬出来的自己。
“好,我是鬼。”季明生郑重其事地宣布,“我现在就要吃你。”
他宽大白皙的手掌一点点地往下摸,吻一点点落在林栖梧的眉眼、鼻梁、嘴唇,锁骨边的月亮。
林栖梧闭紧眼,生怕见到季明生现原形。
可忽然,林栖梧又睁圆了眼,看着头埋在被子下的季明生。
“不要……别……”
他呼气急促,快感如同电流般罩住他的心神。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
“怎么这么快?”季明生调笑道。
季明生从被子下冒出头,舔了舔嫣红的唇,问林栖梧“我还是鬼吗?”
心理年龄十七岁的林栖梧控诉道“你吸人精气,我要死了。”
季明生笑了笑,抓起林栖梧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去感受自己的心跳,又拿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颈处感受自己跳的过快的脉搏。
他又问“我还是鬼吗?”
“感受不到。”林栖梧嘴硬说。
“好”季明生又把胸口贴近林栖梧的耳边,“现在,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咚,咚,咚……
这次林栖梧真的听到了,季明生震耳欲聋的心跳。
原来你不是鬼。
林栖梧信了:“原来你真的是人,可是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在山崖救下我,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季明生现在才明白,李尔为什么要叫林栖梧榆木脑袋。
“因为我图你娇贵难养,图你脑袋呆呆笨笨,图你连在床上都这么快。”季明气道。
林栖梧不懂,为什么季明生又生气了。
季明生叹了口气,“睡吧。”
他本就是呆子,如今脑袋又笨,指望他想明白什么?
生什么气?
气死了,人家无缝衔接下家。
“究竟是为什么?”林栖梧又问。
“他们会笑你,只有我不嫌弃你,因为我是个端方君子。”季明生躺在木头旁边,心如死灰。
夜里季明生迷迷糊糊地被踢醒,“怎么了?”
“打水来,我要焚香沐浴。”
“哪脏了?”季明生坐起身,又作势要亲林栖梧。
林栖梧嫌弃地用手抵住他的嘴
“心脏了。”
……
长生殿是乾元帝的寝宫,殿外烛火幽幽,殿内的君王梦魇缠身。
别……
别走……
乾元帝梦中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四处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人群熙熙攘攘,不远处还有人声嘈杂,一中年男子站在中央,身后是一排造型各异的彩灯,彩灯上又挂着纸条。
元宵佳节,猜灯谜。
乾元帝似乎是想到什么,不自觉地笑了笑,往猜灯谜处人群处走去。
“小时两只角,长大没有角,到了二十多,又生两只角。”
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却想不到答案。
乾元帝刚刚挤进人群中,身旁却传来清冷低沉的男声。
“是月亮。”
“答对了。”中年男子笑着把手中的美人灯笼给了他。
乾元帝侧头看去,那不是林栖梧又是谁?
只是梦中的林栖梧面容更稚气些。
彩色的灯光映在他的眉眼,从如玉的额头,到高耸的鼻梁,深浅正好的人中沟,饱满的嘴唇,点与线相连的如此漂亮完美。
林栖梧转过头,眉眼弯弯,身边穿着件鹤氅,白色的绒毛围在骨量轻巧的下巴处,看着又轻薄又暖和。
他被照顾的很好。
“李二?你怎么在这?你又偷偷出宫了?”林栖梧笑着歪了歪头。
“林家的事,你不怨我吗,栖梧?”
“栖梧,你在哪?”
“我在哪?”林栖梧似乎觉得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
“来宫里吧,做我的……”
“娘子。”忽然有个年轻男子站到了林栖梧的身后,和他十指相扣。
“栖梧,去哪了,让我好找。”年轻男子亲昵地拢了拢林栖梧的毛毛领,又亲了亲他额头,才注意到乾元帝。
“这是?”
乾元帝揉了揉眼睛,想看清那个年轻男子的面目,可无论他怎样努力,却始终看不清那人。
“他不重要,我们回家吧。”林栖梧笑着说。
“林栖梧,你怎么能说我不重要!”
“林栖梧,不要走,不要走。”
乾元帝醒了。
当林栖梧被劫走后,他劝自己不要再想。
一个罪臣罢了,一个傻子、呆子、榆木脑袋,倔驴,不听话的人。
他有什么好牵挂的。
他是帝王,富有四海,难道找不出一个比林栖梧还好的人吗?
但到了夜里,白天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又在脑海中回荡,究竟是谁拐走了林栖梧?
许英?
派人买通狱卒,纵火引起注意,
就连那天的守卫也在回家后不久,凑巧暴毙而亡。
任何线索都被悄无声息地抹杀了,查起来一点头绪也无。
乾元帝不自觉皱眉,许英和林栖梧的关系确实亲密,可他不像是能干出劫狱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他看了许英的生平,耕读人家出身,入私塾读书,大一些进京行卷,再离京游历,最终科举入仕。
一个书生的完美人生。
这种策划应该是那种杀人不眨眼,做事滴水不漏的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的手笔,不是文弱书生能干出来的。
那还有谁呢?
放眼朝堂,有一个人倒像是能干出劫狱这种事。
季明生。
可这又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乾元帝的印象里,季明生和林栖梧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一个恶毒阴狠,一个志怀霜雪,他们一把剪刀上的两片锋刃。
乾元帝还记得林栖梧被押送入狱时,季明生脸上畅快得意,期待万分的笑容。
他与林栖梧算得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劫狱救人,不可能。
“陛下,您醒了?”
乾元帝醒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小太监才笨手笨脚地提着宫灯进来,又急急忙忙叫人送茶。
乾元帝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小太监,他原本是负责打扫大殿的太监,刚调到御前伺候。
调他的人,是乾元帝。
“陛下,请用茶。”
小太监的脸上荡起谄媚的笑。
他的面容与林栖梧有三分相似。
乾元帝从前觉得两个人长得差不多,可现在看,又似乎差很多。
这小太监身上没有林栖梧的贵气,没有林栖梧的眉宇间的清冷固执,没有林栖梧的目光流转间闪动的狡黠。
“退下吧。”
由于林栖梧的控诉,季明生决定松松手,放他出去放风。
一身红衣的林栖梧让季明生看直了眼。
“我穿红衣出去,太招摇了。”
不招摇。
现在林栖梧被通缉,行为习惯不能和从前有一点像。
正是因为林栖梧喜欢穿白衣,如今他出门才不能穿。
季明生给林栖梧系上惟帽的带子,他今天得上朝,不能陪着林栖梧,只好又叮嘱道
“不要与不认识的人说话,不要随意与人攀谈,听到有人叫你,也不要回头。”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你是通缉犯。
季明生早就编好了一套瞎话,“你知道为什么林氏要举家搬回姑苏吗?”
“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林栖梧有些落寞,林氏抛弃自己,无可置疑。
“我托人打听了,因为林氏有个仇家出来了,最近一直在找林氏后人寻仇。”
“你从山崖上摔下来,估计也是仇家所为,所以出去了,千万别暴露自己身份。”
“好了,说说今天要去哪?”
“先去书局买书,再去买珍宝坊看玉佩。”
“想买什么就买,别心疼钱。有什么事,和阿司说,他知道分寸。”季明生捏了捏林栖梧的脸,这几天喂下来,总算有点肉了。
“好。”林栖梧应道。
季明生目送着林栖梧坐上马车离开,又吩咐手下道“派人盯着夫人,今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回来都要事无巨细禀报给我。”
季明生上朝后,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发慌。
下朝后,他才想起,今日上朝,许英那个第三者不在。
“谏议大夫许英今日不在,是病了?”下朝后的季明生装作不经意般,问身边的寒门同僚。
“他今日请假,说是病了。”那同僚有心攀附季明生,便又说“其实不是,今日书局有文学大家的书上架,上售及空,他应是去书局买书去了。”
季明生心里一惊,心里恨不得赶紧去书局把林栖梧揪回来。
“季大人,皇上在宣政殿等您呢。”宣旨太监拦住了季明生。
季明生只能先去宣政殿。
只是这次的乾元帝,没有谈公事,而是问季明生
“季卿,你曾经说过的那个解梦大师康和,如今还在京城吗?”
“陛下昨日做梦了么?”
季明生试探道
“是怎样的梦呢?”
“没什么,只是些梦到了些不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人。”乾元帝照旧心口不一。
季明生心里嗤笑,既然不重要,何必解梦呢?
可他却郑重道“康和喜欢游历四方,如今已不在京城,陛下难得对解梦感兴趣,微臣必竭尽所能,为陛下寻得康和。”
乾元帝满意地点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世家被围剿后,他依然在重用季明生。
人真的很难拒绝奸佞,尤其是当了皇帝以后。
一个执行力超强,说话顺耳,连马屁拍的都这么有水平的臣子,即使心思歹毒一点,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节罢了。
乾元帝想了想,又说,“季卿,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你去查查,那次京兆府狱失火、林栖梧被劫走,幕后主使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