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事
夜无冥的神识落入虚空。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岩石,万里之中并无半分生机。
天为地,地为天。
夜无冥心中一动,记忆中的什么东西倏然破土而出,倒悬天境。
一道白色的人影凌空而下,足尖踏在飞剑之上,警惕地看着周围。
他寻过万里,终于在岩石腹地见到了一朵莲花状的白云,而那之上躺着一个婴孩。
魔灵深谙人心,便能幻化出对方最易心软的摸样。
然而即使如何幻化,那一双赤红的瞳孔却无法变化。
剑刃携着刺骨的冷意停在婴儿心口,一只白嫩的手握住剑刃,丝丝缕缕的魔气被剑气灼成飞烟。
梅清寒神色微变,眸中显出不易察觉的挣扎。
婴儿似乎不懂疼痛,满眼懵懂地扑来,剑尖倏然移开三寸。
白胖的手便触到了他的指尖。
九十九重天上古神的记忆在这一刻苏醒,梅清寒恍然,竟是一场既定的宿命。
(上古神灵入人间凡尘)
他握住那只白胖的手,“你以婴孩之相惑我,以求生机”
“如今你手未染血,虽诞生于倒悬天境,但却高坐上古混沌的莲台。”
他凝视婴儿,“是生而为善还是生而为恶”
“你我注定要有那样的结局,竟然还不忍心杀你,我真是……”可笑至极。
忽然,婴儿扭了扭身子攀着他的上半身站起来,伸出小胖手摸到了梅清寒眼角的泪。
他惊讶的看着手指上的泪水,像是不明白这是什么……
他眼中的血色短暂的褪去,露出如真正的孩童般干净的目光。
为什么被这个人注视着是不同的感觉,为什么不是杀戮和掠夺?婴儿不太明白。
梅清寒下意识扶住婴儿不稳的身子,指腹抹去泪水的感觉一路钻进心口,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竟是来自一小魔物,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梅清寒在倒悬天境呆的太久,魔气又渐渐染上魔灵的双瞳。
梅清寒看着眼前的婴儿,下了一个决定,他擡起没有抱婴儿的手腕,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下去。
“都是要死的话,我想选怎么死去”
梅清寒将手腕递到婴儿嘴边,“大不了把这一身的神血给你,替我一起活了吧”
梅清寒将他抱起,看向无尽的黑暗。
婴儿喝了他的血,眼睛恢复清明,他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看着梅清寒,瞳孔中映出梅清寒凝重的神情。
梅清寒看着魔灵,“若不再受这魔气的浸染,你也会走上那样的道路吗?”
说罢一指点到婴儿心口,一道白光随着梅清寒的手指擡起也从婴儿心口逐渐升了起来。
婴儿感觉难受,下意识一口咬向梅清寒的手腕。
梅清寒似乎是感觉不到痛,任由他动作,只是看着婴儿目光复杂,“我已没有了选择,可是你或许有”
白光落到梅清寒指尖,顿时变成了漆黑的颜色,那黑色落到梅清寒手指上便开始向上蔓延,蜿蜒向上,如同雪白的和田玉上染上的墨汁,那黑色在梅清寒手臂上蜿蜒成如花枝一般的纹路,而那花枝的鲜花就开在梅清寒心口。
魔心入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梅清寒咬牙调转灵气压制,幸好魔灵的修为还不高,但是随着魔心魔气聚集,他的疼痛今后也会更加剧烈。
梅清寒一手抱着魔灵,一手执剑劈开周围重重魔气。周围魔气散去,趁这个空当,快速打开结界离开了倒悬天境,随即他挥手,结界将汹涌而来的魔气挡在结界后。
他的声音伴着风钻进了婴儿的耳中,“我带你去看看我最喜欢的三十里冰河铁马”
梅清寒抱着婴儿站在最高的树枝上,一派震撼。
梅清寒笑着问婴儿,“好看吗?”
婴儿瞪着大眼睛向四周望了望,一副好奇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诞生的地方。
他兴奋地拍着手,一双如墨的双眼亮晶晶的。
“以前只有我自己来,如今让你也见一见”
梅清寒抱着婴儿缓步行走在冰川上,忽然一头雪原狼妖兽扑了过来,梅清寒闪身,指尖一点雪原狼额心。
梅清寒擡起指尖,那雪原狼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一只冰原蝎缓缓爬了过来,从树枝上瞄着梅清寒怀里的婴儿。
梅清寒轻轻挥手,他便冻成了冰,紧接着化成了无数冰晶。
婴儿兴奋地拍拍手,梅清寒轻点他额头,“以后若是变成这毒物模样,必不饶你”
梅清寒带他去了很多地方,直到到了人间。
“我不懂凡人如何爱人,不想你也这般长大”
一座华丽的高门大户前,一个婴儿被放在门口的竹篮中。
开门的仆役看到了婴孩赶忙禀告了家主,不久后婴儿被仆役拿走放在街巷,梅清寒皱了皱眉,将婴儿抱了起来。
乡间一座小院落前,婴儿再次被放下,开门的女人惊讶的看着门口的孩子,犹豫片刻将孩子抱了回去。
梅清寒隐了身形跟着走了进去。
男人见女人抱个孩子回来问道,“哪来的孩子?”
“不知是谁放在了门前”
“不知道是谁?”男人孤疑地看他一眼,“看着孩子穿的金尊玉贵的,无缘无故怎会放在咱家门前,你说是不是你在外面跟勾搭了哪个有钱的生的!”
“怎么可能!我还想问是不是你在外面跟人生的!”
“家里多一口人吃饭,你来挣钱养他?”,男人不耐的催促,“送走送走”
“等会儿”
他的视线瞥见了婴儿脖颈隐藏在衣服中的玉佩,浮现出几分贪婪之色。
梅清寒一把将婴儿抱了回来,带着他消失在二人身前。
两人愣愣的看着孩子不知被谁夺了去,又凭空消失。
方舟水畔,梅清寒设下一道结界,他将婴儿的玉佩收了起来,垂眸掌心复上胸口,一道白光被引出,他咽下口中的血气,一点婴儿的额心,将白光融入。
“玉佩终究容易遗失,还是我的仙骨更为妥当一些”
随着白光的融入心口,婴儿的左眼下开出一个尾指指甲大小的白色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