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
溪煌山十里外便是繁华的人间,而这山中方圆百里竟无一人,传闻这里曾经有一个村庄,但是一夜之间这村子里的人们竟都消失不见了,有人说曾在那天夜里见了一只碧眼巨蟒……
而这个村子破败的石碑前此时正落下一道金光,金光消失,出现了一袭黑衣劲装之人,正是梅清寒。
他此前向众仙门传了信,打听是否有许久并未回归山门或是失踪之人,这一查竟然有七八人之多,更令人意外的是不仅是仙门,就连妖界也有许多许久未见的妖,梅清寒心中一沉,便让众仙门去打听各自地界上的人间是否也有阴时出生之人遍寻不得,果然不出他所料,其中失踪最多的便是这溪煌山地界附近。
于是他便立刻来了此处,他在溪煌山外的镇子上寻了半日都没有寻到线索,虽说找到了失踪之人的家里,可是他们却是一点有用的都没能说出来,而且这些人家也都寻不到关联。一天一夜,他也就打听到了三个字,溪煌山。还是因为有一个失踪之人不见前曾在一个地方算卦,而那人便自称来自溪煌山。
梅清寒落在村子前,看向远处,却在那破败的屋舍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身影。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即使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那人似乎是知道有人来一般缓缓转过身来。
夜色浓稠,仅有的一丝月光映在那人金色的面具之上,“梅少主比我想象的来的要快”
看清了眼前的人,梅清寒先是一愣,随即他定了定神,冷声道,“你怎么在这?”
夜无冥淡笑了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梅清寒此前的行为的确令他恼火憋屈,前世今生,那冰冷的无念剑第一次架在他脖子上,比落入无妄之滨那日还令他心寒,当时他也的确愤怒,但是当他离开百里之外后稍稍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对。梅清寒如何能确定他与顾方宁的失踪有关,仅仅因为自己对那个金摆件的态度?仅仅因为这个他就下了判断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知晓顾方宁下落后依然放自己离开了……这更加说不过去。
梅清寒不该是这样的,或者说不该如此简单地放他离开,对于一贯冷静的梅清寒来说将他带回仙门逼问出顾方宁的下落才是最佳选择。
除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即使自己承认了知晓顾方宁下落,他也并未曾尝试逼迫自己,想到这夜无冥彻底冷静下来,抽丝剥茧梅清寒的每句话和神色,他忽然想到如果说他信自己,信自己与顾方宁一事无关,然而自己坦白的太早……想起梅清寒最后的话,是否这一开始就是他的目的?
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他所有的暴躁与愤怒都来自于他对自己毫无信任,可若是如此就不同了,如今他不是缥缈山的夜宸,他是一个来历不明且心怀不轨的魔修,梅清寒没有任何理由信这样一个人,他打定主意徐徐图之,却又做不到在知晓危机的情况下放任,可这自作主张与欺瞒在梅清寒看来就是别有用心。
纵然如此,梅清寒也在极度的理智中催生了一丝犹豫,在顾方宁的性命之危下克制住了与他刀剑相向的冲动。
他不敢想,若是顾方宁当真身有不测,梅清寒会有多自责。
他不该暴怒,不该失去理智。
若是自己狠心一点或者蠢一点,他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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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帮你找人”
梅清寒神色未变,但是目光中却是明明白白写着不信。
夜无冥走近一些,“你心中犹豫着相信过我”
梅清寒后退两步,“并未”
“那你为何放我走”
梅清寒微微蹙眉,似乎是不愿与他多纠缠,“你修为不低,我未必拦得住你,既然不打算告诉我,我何必将法力浪费在你身上,反倒会耽误了找人”
也有道理,不过没关系,夜无冥不怎么在意的笑了笑,“梅少主寻了一天一夜也还未寻到线索,可要我帮忙?”
“不必”
梅清寒径直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夜无冥忽然道,“顾方宁是顾家的眼珠子,如今整个顾家都惊动了,这个人必定不会等太久。想来他抓阴时出生之人不会做什么好事,多半是为了复活什么人”
梅清寒一惊,他连阴时之事都知道……
“你又要玩什么把戏?”
面对梅清寒的质疑,夜无冥这次显得极为平静,他走进了些,收了嬉笑之色,“方才是我的错”。
梅清寒见惯了他漫不经心的神色,也见过他恼怒愤怒的样子,这般正色还是第一次。
“我的确有些私心,不过我也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梅清寒知道他所说不假,他此刻心中也是在担心那人的诡计得逞,顾方宁等人有性命之忧,他停住步子,“你不是不愿?”
夜无冥道,“说不愿倒不至于,只是不明白”,他不觉得那时梅清寒说出了全部的真相。
说到不明白的事,梅清寒想起了方才夜无冥气愤下的质问。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但是该帮还是要帮”
“我凭什么相信你?”
夜无冥擡头望了眼月色,“凭你若是再耽误下去,顾方宁性命堪忧”
梅清寒看着逐渐升起的月色心中一沉,“你都知道什么?”
夜无冥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注视着他,“梅少主说说看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梅清寒本就心急,如今夜无冥有话不直接说,他没了耐心,转头就走。
夜无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少主能否不要总让我唱独角戏”
他话说的轻松,但梅清寒却并不觉得他的态度如他看起来那般随意,甚至还听出了一丝委屈,他抽回袖子,“你知道绑走他们的人是谁?”
夜无冥知道他是在试探他所知深浅,他轻轻一笑“若我猜的不错,是那红衣人”。
梅清寒心道果然是他。
“他本名姓赤”
姓赤?梅清寒目光微顿,赤……如今六界中姓赤的只有一脉,上古妖族玄火凤一脉,这一脉中如今只剩了一人,传闻中的凤王赤熙,修为深不可测,其余的都是火凤。
梅清寒心中沉了沉,顾方宁怕是不好救。
他思忱片刻,“我听闻三个月前鲁长老也失踪了,与之类似的还有不少,都是阴时出生。当时顾方宁曾说,江云很喜欢给人说媒,可是观他言行,分明不是一个热络之人,所以也不难猜测他的真实目的并不在此,若是为了得到生辰八字就能说得过去。我向众仙门打听过到这几年有许多不曾露面的仙人,其中不乏阴时出生的,很大可能就是被他捉了去。至于人的生辰八字,他若想得到更为容易,估计也会挑惯常逗留的地方下手,所以便寻到了此处。”
夜无冥听着他说,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到最后已经如春风拂面。
夜无冥知道他自己当下的法子有些趁人之危,可是他看着梅清寒一次又一次地抛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他都如同回到了当初。那些曾经散落的茶水、折断的木簪、甚至无妄之滨边毫无波澜的声音笼罩着他,同样的心绪翻来覆去地淹没他的心口。折断的木簪可以修复,他也可以干脆地将此事忘却,可是无妄之滨边他的确是粉身碎骨,真真切切地死了一次。
他自知不是多大度的人,重生以来在梅清寒身边的一次次退让,他都心无怨言,可是梅清寒如同一块坚冰,一片不见底的深谷,似乎永远不会有回应。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梅清寒看得见自己,回应自己,哪怕如今只是为了他心中的正义。
“梅少主猜的绝大多数是对的,只一事不甚准确。他捉这里的凡人并不是因为这里离他的老巢近”。他微微一笑,迈开步子向村中走去,“我这有一则故事,梅少主要不要听一听”
他侧头看向走在身后的梅清寒,见他没应声也不在意,“梅少主可知道这个村子为何会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