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趟过来是为了同时烟絮商议农耕寺的事情,正好赶上他们吃饭便留下来一起。
见时烟絮吃过后便同他离开去了暂时的书房。
他们二人离开不久,云和月及明琉也相伴离开,不过他们是去码头。
原本是要商议定国公府归还田地的事情,定国公让明璃回来代全家同朝廷商议。
但是江南一事却又处处与定国公府分不开关系,所以在云和月此次过来时,明琉也同行来到了江南。
二人皆是骑射极佳之人,都不爱坐马车。
但扬州码头离住地不远,人来人往也恐伤了行人,于是便走着去码头接人。
“关隘一事你知道多少?”
想到这件事情明琉便有些头痛,齐鸣帝平庸但任用贤能,将自己手里面的权利四散到了大臣手中。
但先帝登基后便开始揽权,逼、杀、罪、伤齐鸣帝时期的贤臣八成远离朝堂。
先帝多疑,忌惮的又何止是文臣。
三大边境的粮草、兵器皆被克减,北疆、西北还好,即便没有朝廷的粮食也能依靠周围州县的粮仓来以防万一。
但南疆不行,西南大军附近土壤贫瘠物产不丰,距南疆最近的产粮之地便是蜀地。
可蜀地前往南疆被重重山峦阻隔,于是当初的定国公世子,也就是明琉的大伯便私下给江南豪强开了关隘,向他们低价买粮。
这种事情在定国公世子离世之前已经持续了几年,因着一直没被人发现所以便松懈了。
却没想到,他亲自打开的关隘成了他的夺命刀。
这件事情被凌路尘压下来了,只是让云和月告诉明琉,让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离家早,大概清楚一点。那时候三大边境唯有南疆鲜少哭诉粮草之事,想来伯父应当有解决之法,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这事错在明家,云大人和陛下将此事压下来是给足了明家体面,届时要杀要罚云家绝不推脱。”
之后一路上云和月都没再开口。
直到到了码头,船因为风向问题暂时还没有到。
“明大人,你说若是陛下真想动明家,就这件事情他能不能砍了你?”
上辈子时烟絮想肃清江南官场风气,但官官相护让他根本无从下手,那时候他们年纪太小了,没经历过这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最后时烟絮同凌路尘达成共议,时烟絮带兵入江南,先以政绩行为上的过错将人关起来,再将人全部杀光。
她跟着时烟絮到江南,那时候江南十二州的官员、地方豪强几乎死干净了。
在叫骂、争论声中杀了整整三日,死干净了才知道那些人私下里做得通敌叛国的事情。可南疆正在打仗,这罪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在定国公府,所以最后凌路尘自己背下了滥杀官员的骂名。
后来明琉辞官、定国公自请削爵谢罪。
她也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凌路尘,他死后焕王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史官、大儒想将“厉”来作他的谥号。
厉!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①
他凌路尘这辈子所作所为无一件不是为了这江山,死后那些人却管他叫“景厉帝”。
后来大殿下登基,叫百官议事,重拟谥号改成了“明”。
景明帝。
但江南一事依旧影响他的名声。
可能他自己也未必在乎。
明琉看着滔滔江水,有几分出神。
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个人,可如今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他所要牵挂的东西太多了,言行举止不敢有半点差错,生怕牵连了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兵权在,就有一根刺扎在皇帝心里,因此他很难像时烟絮和云和月那样随性。
远处有一条船驶来,甲板上站着两个身形高挑的姑娘。
一个身披软甲,英姿飒爽。一个一身红衣带着幂篱,看不清长相。
船靠岸明璃牵着云杉雨下了船。
还不等两个人站稳,云杉雨就被云和月抱进怀里。
“你跑那么远干嘛?走的时候都没有跟我说一声,一走都快一年了过年也不知道回来。”
说着直接埋在她肩上哭了出来。
上辈子云杉雨走得很早,她已经三十多年没见过她了。
什么矜持、什么稳重在她见到云杉雨的时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