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个剧本我改了好几版,但是越改越迷茫。围绕着这个议题,我也想过很多个不同的方向,本来想等自己理清楚后,再找封总监联系师姐的。”
凌穗岁笑了笑:“那你就从最初的版本和我说吧。你不要把它想成是很正式的项目介绍,也许我们可以来一场头脑风暴”
严思菱点头。她打开电脑,此时已经找回了状态。
“我最开始想创作一个欧亨利式结尾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普通女性,各方面都很平均,在连续经历几次倒霉事件后,她醉酒后发疯大喊,说这个世界对她一点都不公平。”
“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男装版本的她出现了。这个人说主角的人生确实出了点差错,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从明天开始,她会得到补偿。”
“主角醒来之后将信将疑,怀疑自己是酒喝多了出现幻觉,或者是做梦了。她去买彩票,也没刮出大奖,于是她觉得肯定是在做梦,没把所谓的补偿当回事。”
“但从这天开始,她的人生真的顺利很多。她忘记穿高跟鞋上班,但部长不会批评她,她赶时间出门没化妆,同事也会夸她今天干净整洁。领导更愿意器重她,酒桌上没人开她的玩笑,走在路上也没有那种奇怪的目光。”
“而且,家里人说要给她买房,和男朋友聊到以后小孩和谁姓的问题,对方说抽签吧,这样比较公平。”
严思菱顿了顿:“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细节,有些是主角感受到的,有些是她具体没意识到,但就是觉得很舒服很开心的。她觉得自己确实收到了补偿,非常感谢那天出现的人。”
“在电影结尾,那个男装版的她自己再次出现了。主角表达感谢,对方说不用客气,她只是得到了自己应得的,毕竟如果没出现意外,她出生时会是个男孩。”
凌穗岁挑眉,这个结尾确实欧亨利。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里我还想过一个细节。”严思菱又倒回去说,“主角家里条件一般,但有两个孩子。父母的钱只够买一套房子,弟弟非常不高兴,主角也觉得有点理亏,应该和弟弟分一半。但男装版的自己劝她说不用在意,父母的钱爱给谁就给谁,而且只是一套房子而已,如果不是她这些年吃了亏,弟弟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哇,这可真是……
饶是见多识广如凌穗岁,这瞬间都有些词穷。该说它是地狱笑话吗但此时此刻,她很难笑出来。
这个细节其实不错,寥寥几笔就展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主角的配得感有点低,但也许是平行时空版本的他,能理所当然地把所有家庭资源视为己有。
他们拥有同样的外表,也许还有同样的家庭和教育环境,就是能养出不一样的人。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差异在发挥作用呢
凌穗岁沉思片刻:“这个立意的角度很有意思,但中间的剧情是不是太平淡了如果只是展现差异,这样的内容更适合走短片路线。”
严思菱苦恼地点头,封阳也和她说过这个问题。
她接着往下说:“所以我调整了,或者说续写了。主角结婚的过程很顺利,但在怀孕之后,周围人对她的态度慢慢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而已经习惯得到男权社会优待的她非常难受,她猛然意识到,怀孕后的她有了很明显的生理变化,所有人都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女人,她的补偿不再生效了。”
“她想打掉孩子,周围人都觉得她疯了。他们越和她强调母亲的伟大,主角的情绪就越崩溃,丈夫试图开导她,和她畅想小孩长大后的样子。丈夫说儿子和女儿都好,主角说都不好,生男生女都不好。”
凌穗岁接上了她的脑回路:“生儿子以后是帮凶,生女儿是重复她的不幸。”
“对,就是这样。”严思菱有些兴奋,然后又叹气。
“结尾我还没想好,大概率是悲剧。但我在创作后半段故事时很难受,我好像把生育写成了对女性的惩罚,母亲的痛苦来源于孩子,导致我对这段剧情充满犹豫,不知道怎么收尾。”
“而且主角的生理性别始终是女性啊,她要进女厕所,会来月经,不是只有怀孕才能看出她是个女的。因为后半段是续写的嘛,这样串联起来,其实和前面的逻辑又有点对不上了。”
“师姐,你有什么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