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头一看,罐罐额上汗珠密集,乖巧的闭着眼睛,卷翘睫毛垂着,小胖手抓紧他的衣袖,瞧那样子早已经睡熟了。
他轻轻拢拢罐罐黏在鬓边的发丝,用帕子擦掉他鼻子上的墨迹。又一手握书,一手以薄纸作扇轻轻给罐罐扇风。
这天气还真是越来越热了。
太阳下山。
罐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个儿已经在屋头的小炕上了。
他揉揉眼睛,小小喊了声:“哥哥。”
没听到哥哥应,却听到院中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小脸睡出两道红印,慢吞吞挤上小鞋子,边揉眼睛边走到两扇大开的木窗前,便看到了莫夫郎和涣哥儿正站在家中院子里,而院子外头正漫着一股鸡肉的香气。
“哥哥。”
几人听到罐罐的声音都回头去瞧,莫夫郎笑道:“哎呦,罐罐醒了。”
他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道:“承小子,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儿再让涣哥儿给你们送碗。”
魏承应了声哎,将他们父子俩送了出去。
他走到窗前,手里还端着莫夫郎送来的饺子,又送到罐罐嘴边故意馋他:“莫阿叔给咱们送饺子来了,去净手出来吃饭。”
罐罐清醒几分:“饺子!有肉肉吗”
“听莫阿叔是野菜猪肉饺子。”
魏承道:“你不是念着想吃小鸡,哥哥熬了些鸡汤,早都放温了,快些来喝。”
“来啦!”
罐罐欢呼一声,连不迭地从屋头跑出来。
夏日太热,他兄弟俩便在外头用饭,桌子上摆着两碗满满当当的鸡汤鸡肉块,两盘白嫩小巧的野菜猪肉饺子,还有一碟凉拌蕨菜。
魏承这一碗汤有药材还有一小块参须,罐罐的碗里却没有。
钟掌柜千叮咛万嘱咐过他莫要给罐罐吃参,这罐罐太小,身体又康建,若是补过头了倒是对他不好了。
罐罐捧着碗喝了一大口汤,又一指着魏承的碗:“哥哥的汤糊啦!”
魏承笑道:“可不是糊了,放了钟掌柜给的药材还有参须。”
一听到参须,罐罐放下筷子,作势要去后院:“哥哥多喝点,不够罐罐再去挖抠门小野参!”
“现在看来是够了。”
魏承道:“凡事不能补大,若是补大,对人也不好。”
又给他夹个小饺子:“乖乖吃饭,尝尝莫阿叔的手艺如何。”
兄弟俩和一头小狼将两碟饺子一碟凉菜吃了个干净,鸡汤也喝去大半,到最后都撑了个小肚溜圆。
两人带着小狼在后院逛了好几圈才好。
魏承初喝那碗掺了百年老参的参须汤时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只觉得药味重,有些苦涩,可等到晚上休息时他便觉得精神振奋,四肢百骸都像是注入了一股精气。
他本以为自个儿今夜会难以入睡,却不成竟然一觉睡到鸡鸣,险些误了早起练字的时辰。
且那醒来时还不见一丝困顿,只觉得双目澄澈,神清气爽。
这参还真是神了。
天还未放亮,星辰稀疏。
他于院中那口水缸前练字,连写四五张字帖才松了手,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字迹还是欠缺不少火候,他又看一眼自个儿略显单薄的手腕。
夫子说,什么时候练字练到“入木三分”才是真正成了,而他的字要走到这一步怕是还有些遥远。
所以这字要勤练,手腕也要练。
至于怎么练,也要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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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食,魏承便赶着驴车先去震金镖局给罐罐告了假,然后他们才去了私塾。
私塾来的学子并不多,只有那么三三俩俩,问过之后才知道有的学子一听说要去寒山寺诗会且还有县令大人在此,一个个一夜之间都五花八门的“抱恙”不能见人。
于是来的也就只有李行谦孙览,还有三个学问不错的师兄,算上魏承拢共也就六个人。
诸葛夫子见此情形很是生气,转念一想,那些个学子本来就是家中有些银钱,被父母逼来读书,若去了诗会一不小心得罪了县令,那怕是还会影响家中产业,所以这遭都不用学子撒谎,都是他们的父母主动向他“告假”。
“罢了。”
诸葛秀才拢拢书本,叹气道:“不等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来了,咱们别误了时辰,还是早早启程吧。”
凤阳镇离着寒山寺还有些路程。
几位师兄家世不错,都带着自个儿的书童上了自家马车,魏承罐罐便随着诸葛秀才和知文知采上了一辆马车。
马夫吆喝一声,马车便慢慢动了起来。
车上知文知采话有些少,魏承也在心中默背着诗词,就连诸葛秀才脸色也颇为沉默。
而罐罐却打开了自个儿满满当当的小书箱,里面全是漂亮的糕点和甜津津的蜜饯,还有几个水灵灵的红宵梨子,他仰着小脸美滋滋道:“有没有人想吃,罐罐的好吃的呀!”
这正经严肃的诗会,倒是被罐罐过成春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