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知
眼前眉眼含笑的青年,心中知道他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今日大理寺的人敢闯,沈听肆便能借着机会反将向君主参他一本。
张正知不甘,暗咬后牙露出笑道:“那既然找到了,便不打搅沈家主了,今日是我冒犯了,改日必定登门请罪。”
沈听肆脾性甚好,对他斯文颔首,莞尔道:“等着少卿大人再次登门。”
张正知甩袖转身,“收。”
浩荡而来,鸣金收兵,沈府归于静夜的阒寂。
沈听肆扬目看着上空往下坠的月,转身阖上门,走进室内越过屏风。
他见女人睡得面容粉嫩,弯腰俯在她面前,屈指拂过她的脸,轻柔呢喃:“小骗子真的没有骗我吗”
她没有要与旁人串通逃走的心,他从来都是不信的。
可今夜他又的确感受到她热烈的爱意,即便只有一点,也足以令他生出贪婪。
想要再多一点。
他合衣躺在她的身边,眼瞳一动不动地望着床架上的铃铛,想着或许他还要将最后一个觊觎她的人处理了,她才会彻底收心,好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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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大理寺半夜私自闯沈府,在第二日引起不小的干戈。
陈王早就想要除掉大理寺,尤其是眼下被君主一手提拔的张氏,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
昨夜张正知的一番举动,恰好将把柄送到陈王的手中。
清晨,不少大臣当朝参大理寺,不经君主允许擅自带兵搜查府邸,乃维持将君主放在眼里。
私自动用兵权为大忌,正好捅了君主的心窝子。
当日,君主便褫夺了张正知少卿一职,看似严厉,可又并未做出实质的处罚,明眼人一眼看出君主似乎还有要重用之意。
此刻的沈府中,今日来的绣娘已经换人了。
新绣娘口不能言,谢观怜有时要与她讲话,要分辨许久她的手势才能勉强认出来,所表达之意是什么。
沈听肆果然没有对她彻底放心,也不知道张正知如何了。
谢观怜漫不经心地抚摸嫁衣上的花纹,绣娘已经将嫁衣绣完大半了,婚期也近了。
前不久,他拿着黄道吉日让她亲自挑选,时辰紧迫,连让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得入神,连青年坐在她的身后很久了都没有发觉,直到半披在身后的长发被人拢在手中。
她蓦然回神,没有转头,“你怎么回来了”
“我今日不忙,想陪着你。”
篦梳轻刮,他从后面盯着映照在铜镜中的女人,“怜娘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谢观怜往后倚在他的肩上,闭着眼,轻声说:“我在想,这个月还没有来癸水。”
他要得勤,每次都要抵在里面给她,所以怀上的几率很大。
当她忽然发觉这个月现在,还没有来癸水,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她没想再嫁,也不被孩子禁锢,被迫留在他的身边。
而身后的青年不知她复杂的心绪,握着篦梳的手一顿,失神地看着她被轻薄的紫衫遮挡下,尚且还平坦的腹部。
孩子。
那是拥有她与他血脉相通的东西。
他忍不住转过她的身子。
谢观怜被他蓦然的动作,吓得往后靠在妆案边沿,眨着黑白分明的眼,不解地盯着他:“又作甚”
他低头附耳贴在她的腹部,仔细听了听,然后掀开眼望着他,脸上难得出现几分茫然,“没动,是不是死了”
谢观怜:……
她无奈地抬起他的脸说:“没死,我只是怀疑是,不一定是有孕了。”
“嗯……”他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着铜镜中倒影的自己。
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淡漠得如同被摄魂的傀儡。
他对孩子并无多少执念,只是嫁娶丧葬,男欢女爱,生儿育女都是自然之道,他与怜娘也应该经历的,如此才能算是完整。
“我请府医为你诊脉。”他低下头,拥着她。
谢观怜摇头:“不用,才迟到十来日,大夫看不出什么的,再过十来日再请大夫吧,免得你空欢喜一场。”也省得真查出来什么,她会产生别的情绪。
沈听肆没有反驳,‘嗯’了声。
大抵是觉得她有孕了,接下来一整日,他都在房中陪着她什么也没做。
晚上抱着她时,伸进薄衣的手也只是贴在她的肚皮上,轻轻地盖着,似在感受藏在里面的孩子。
他一整夜都睡不着,而怀中的女人舒服地卧在他的怀中,手脚搭在身上,睡得很沉。
睡不着他便一眼不眨地看她,不自禁想到白日她说好像有孩子时的表情,似乎没有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