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肆将已经虚脱的谢观怜从里面捞出来,裹上厚厚的大氅,让她只露出需要透气的绯红玉容。
期间几步路的距离,他又数次低头亲在她的额头上,谢观怜都有些嫌他亲得太多次了。
等两人再次回到房中,之前残留的气息已经散了。
室内浮着淡淡的檀香,周围除了凌乱些,看不出不久前发生过何事。
沈听肆一将她放在床榻上,她便往里滚去,露出还湿着的头被他按住。
谢观怜盯他的眼中如有弥漫在月下的雾,分明地透着可怜,却又勾着人情不自禁想往深处去看清楚些。
“头发还湿着。”他面露无奈。
谢观怜小声地‘哦’了声,说不出失落,还是庆幸。
还以为他要按着她在榻上再来呢,原是误会了。
青年没有蓄过长发,所以用帕子绞发得并不熟练。
好在他的动作虽然有些僵硬不顺手,但却胜在力道温柔,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湿发中,慢慢地按摩她的头。
她将头靠在他的膝上,忽然好奇发问:“悟因。”
“嗯”他垂下眸。
谢观怜问:“你经常上山砍柴伐竹吗”
不然手上怎么全都是茧,不过那些茧又很奇怪,不像是做粗活留下的。
“没有。”他摇头。
不知道应该怎么与她解释,无人会指使他做这些。
此前她遇见他伐竹,只是因为他在练习如何下手刀会快些,也顺而用竹篾做一些弓弩。
“好吧。”谢观怜垂眼享受他第一次的温柔,隐约升起困意。
“悟因,我困了,若是要回去了,就叫醒我,小雾肯定要担心我了。”她懒洋洋地阖上眸,靠在他的膝盖就这般睡了过去。
沈听肆掀眸盯着她恬静的小脸,轻‘嗯’。
她早应该累了,又是经历险些被吊死、毒害,甚至还经历了两场‘情。事’,还能这般精力充沛实属身体强悍。
帮她擦干长发后,沈听肆温柔的将她放在床榻里侧,掖了掖被褥,视线于她睡得泛红的脸颊划过便站起身。
出门时,他方才知晓,远处的雪山已经被垂暮罩住。
小岳已经回来了,正候在院中正昏昏欲睡地抱着剑打瞌睡,乍然听见细微的开门咯吱声,猛地睁开眼。
小岳看见郎君目色深深地眺望远处,碎金的光落在他波澜不惊的眼底,淡漠得仿佛丝毫的温情都融不进去。
“郎君。”小岳上前欲回汇报处理的事。
沈听肆瞳孔微转落在小岳身上,竖起修长的手指置于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小岳霎时闭上嘴,看着他从矮廊上拾阶而下,袍摆被风起,衣不染尘,犹如一段苍茫的雪月。
两人距寝居稍远了些,他眉眼方柔和地敛下,屈身弯下腰整理喂养兔子的栅栏。
小岳看着郎君柔善的侧脸,无端看出几分愉悦和……贤惠
念头初起,小岳便觉浑身乍然生寒,将诡异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道:“郎君,方才奴下山调去了丹阳李氏近三年的账本,发觉他们买通丹阳府主虚报真实税收,一年敛财数百万白银。”
不用调取三年,只一年,便足以让本就走向趋势的士族被君王视为眼中钉,更何况如今外有侯君造反,但凡是发生一点造反的风声,就足以令君王草木皆兵,疑心李氏将那些贪的银钱用于作何,是否在招兵秣马
只要有人泄给君王知晓,李氏必定会抄家。
小岳刚如此作想,青年已将被破坏的栅栏修补好,抬起清隽的面容,脸上似隐带浅笑:“嗯,既然如此,那便先将此事压着。”
说罢,他眉头微攒,露出为难的怜悯,“不过得知会丹阳府主,毕竟此
事也不小,万一有谁走漏的风声可是涉及满门。”
丹阳府主本就受了李氏的贿赂,用不着去特地告知,一旦丹阳府主听闻有谁在传他受了李氏的贿赂,心中必定不安,只怕夜里都会睡不着,全想的是如何不泄密。
倘若此时有心之人,再在其中搅乱浑水,或许李氏用不着被君主追责,便先一步被人弄没了。
小岳点头:“是。”
“嗯。”沈听肆抻袍站起身,“去吧。”
得了命令,小岳转身离去。
暮色彻底淡下,被吹得簌簌发颤的竹林隐隐升起一轮清冷的弯月。
谢观怜这一觉睡得难得的安稳,睁眼醒来窗外已经天黑了。
她脸颊边微红,懒懒地撑着手腕起身,靠在床架上清醒睡昏的意识,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的僧袍。
也不知是何时换上的,袍摆长得能垂直地逶迤于地上。
谢观怜清醒些后抬手摸了摸头发,发现已经干了,窗外也已经很黑了。
她以为自己只会休憩片刻,可现在醒来这个时辰了,沈听肆却没有将自己唤醒,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打量室内只点着一盏微弱的小灯照明。
虽然不知他在何处,她心中还是一暖。
她其实是怕黑的,夜里睡觉若是做了噩梦必须要见光,寻常倒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