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春美踟蹰在房门口,看似近乡情怯,实则她可能在疑惑这陌生的地方是哪里,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要做什么...
“阿美,别怕,你,回家了。”林识缓声安抚。
郑春美眼眸动了动,“家。”
“是是,阿美,回家,二哥,我是二哥。”郑阿国欣喜又心疼,反复自我介绍,恨不得把自己的记忆塞进郑春美脑海里。
“二哥。”郑春美竟流利地喊出了口,嘴角还跟着扬了扬。
“诶!”郑阿国热切地应了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从林识和李褒手中扶过了郑春美的胳膊。
时隔半个多世纪才终于重聚的白发兄妹俩,相扶着走向他们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林识和李褒虚扶在两侧,紧紧跟随进屋。
郑阿国带着郑春美在床沿边坐好,又给努力挣扎起身的潘顺丽放好靠垫。
“阿美,来,快让阿母看看。”潘顺丽伸出满是茧皮的双手,颤颤巍巍着,想去轻抚郑春美的脸颊。
郑春美早已回归于茫然,害怕地侧头寻找林识,林识连忙上前陪在一侧。
潘顺丽面色一顿,隐欲落泪,她满脸悔恨,悲戚直捶胸口:“你是不是...还在怪阿母...阿美,是阿母对不住你啊...”
郑阿国连忙按住潘顺丽的手,说明了病情,还特别强调阿美历尽千辛万苦,就为回家找阿母,以宽慰潘顺丽的心。
林识一手紧握着郑春美的手,给以温和的安抚,随后替她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几十年的意难平。
“太婆。我外婆之前交代过,托我问问您,当初你们为什么要...”林识有些哽咽,止了止声,满眼疼惜地望着郑春美,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要那么狠心,骗她卖了她...”
潘顺丽浑浊的双眼一红,再度老泪纵横,沉默片刻,终于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其实,她没想过要卖女儿,即使日子过得再苦再累,她都从未动过卖女儿的念头,她是被丈夫给骗了,都怪她太掉以轻心了。
原来,丈夫在不知何时起,被人骗去吸上了大麻,从此上了瘾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仅把本就浅薄的家底吸了个空,他还执迷不悟,到处借钱、偷钱去吸,有时瘾上来了不受控制,就发了疯似的,对唯一的女儿阿美拳打脚踢。
因为在他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里,男娃打坏了影响干活,女娃终归是别人家的,打几下没事。
她跑去护,也会连带着被一块儿打,她们母女俩常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后来有一天,丈夫突然提出送阿美去婶家玩几天,她不疑有他,帮着收拾了几天换洗衣物,还特地煮了一碗贵刁汤当出门礼。
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她的阿美一去不复返,后来再三追问核实下,才发现丈夫竟把阿美骗去给卖了,换钱吸大麻。
她哭闹着到处寻,要把阿美找回来,又遭到了犯瘾丈夫的一顿死命毒打。
而已成魔鬼的丈夫不仅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越来越泯灭人性,竟又想方设法卖掉两个小儿子,幸好被她及时发现,给追了回来。
逆来顺受了太多年的她,终于爆发反抗了。
随后不久,犯瘾丈夫意外坠井,这个家终于安全了,可她却找不回心头肉阿美了...
后来,他们家人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但一直杳无消息。
这也成了她一辈子的遗憾...
“阿美,阿美...”潘顺丽满眼泪花,疼惜交加。
“诶。”郑春美眼眸一动,直直望着潘顺丽满是沟壑的脸,左右端详。
潘顺丽情难自禁,满脸慈爱地轻唱起了幼时常给阿美唱的童谣:“唪呀唪,唪金公,金公做老爹……担靴担唔浮,饲猪大过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