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冰呼吸一滞,感受到她小巧的下巴抵在自己锁骨处,心下一软,刚要开口,却觉怀中人突然收紧双臂,整个人如藤蔓般缠了上来。
雪儿接着说,带着鼻音的威胁毫无威慑力,“要是你敢再丢下我,我就把《毒经》里最折磨人的方子,全用在你身上......”
“岂敢岂敢......”任冰忙不迭讨饶,却突然曲指刮过她泛红的鼻尖,目光扫向一旁收拾到一半的行囊,语气陡然一转,“只是眼下似乎是你要抛下我了。”
雪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尖轻点他心口,“若不这么说,你肯现身么?”
任冰突然将她的双手紧紧包裹在掌心,神色郑重,“雪儿,当破军第一次带回那些药材,我便知道是你来了。”
雪儿得知他竟早知道自己来了,却偏不现身,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恼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么说......你是在等我,等我去找你?”
任冰轻轻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本《岭南舆地志》,羊皮封面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边角处还沾着几粒未拂净的砂砾。
“你看。”他翻开折角的那页,越城岭的地形图赫然呈现——
朱砂绘制的红圈如血滴般刺目:北麓松林标注着“伏弩三十”,靛青细线蜿蜒其间,有些路段旁还细注“寅时可过”、“需绕行”等小字。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墨点:山腰茅舍周围每日都有新墨痕,最近的几个点旁甚至标注着日期和时辰。其中一处写着,“九月十九,险些坠崖”,旁边画了个揪心的叉。
任冰的指尖突然停在新建的箭楼标记上,苦笑道,“这里曾埋伏着十二名神弩手,我若贸然前来,恐会给你带来......”
他忽然翻转书页,背面竟是用炭条勾勒的茅舍草图。窗棂位置画着箭头,旁边批注:“亥时灯灭”;院门处写着:“辰时捣药”。每个细节旁都缀着小小的心形标记,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在不同时日所绘。
“加急军报我一日批阅过百......”任冰的声音突然哽咽,“......却独独这一页,翻烂了七回。”
雪儿的指尖刚触到那本染血的舆图,便猛地一颤。她望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瞳孔微缩——那些红圈蓝线间,竟还夹杂着许多细小批注:
“申时见她采药归来,裙角染血”
“寅时灯仍未熄,怕是又研药至天明”
“新晒的药材被山雨所毁,听见她哭了”
一滴泪猝不及防砸在“坠崖”那个墨点上,晕开了干涸的墨迹。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花。
“你......”雪儿突然抓住任冰的手腕,翻过他布满茧子的掌心——那里有道新鲜的伤口,正与图上某条红线走向完全一致。她猛地仰头,发现他下颌的箭伤竟也与某处埋伏点标注的箭矢记号如出一辙。
“所以这些标记,都是你亲自探过的?”她声音发抖,指尖抚过那些心形标记,突然明白为何每个标记的墨色都深浅不一——那是他在不同夜晚,带着不同伤势绘下的。
任冰突然合上册子,将她沾泪的手紧紧包覆在掌心,低头抵住她的前额,“现在知道了?我从未有一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