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正在屋中休息,忽听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开门的是一名宫人,身后站着一名盛装贵妇,赫然是武媚娘!
裴行俭吃了一惊,赶忙躬身见礼:“微臣拜见皇后殿下!”
武媚娘迈步进入屋中,四顾看了一眼,道:“裴都护对这屋子可还满意吗?”
裴行俭和薛仁贵的住房,都是武媚娘亲自安排的。
裴行俭忙道:“此处幽静,臣非常满意。”
武媚娘“嗯”了一声,走到椅子上坐下,抬眼打量着裴行俭,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半晌没有做声。
裴行俭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却暗暗奇怪,皇后到底来干嘛的?
好半晌后,武媚娘淡淡道:“裴都护可还记得你和吾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裴行俭心中一惊。
他怎能不记得?当时他因为废王立武之事,反对武媚娘当皇后,被她召入立政殿。
武皇后一番恩威并施,想要收服他。
裴行俭却并未就范,因此得罪了武皇后。
后来朝会上,拥武派官员袁公瑜对他发难,幸得皇帝护了他一次,将他派到讨伐贺鲁的军队中,在苏定方麾下。
自那以后,裴行俭便长期待在安西,凭着几次大战的功劳,仕途通畅,一直做到安西都护。
不过在他内心深处,当然明白皇后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忘记当年之事,只是顾忌皇帝和他这些年的功劳,不好轻易发难罢了。
正因如此,他一直不愿返回长安,以免给皇后对付他的机会。
武媚娘目光深邃,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淡淡道:“看来当年之事,裴都护还耿耿于怀。”
裴行俭忙道:“臣不敢,只是一直心中惶恐。”
武媚娘哼了一声,道:“你当初反对吾当皇后,说吾会祸乱天下,如今可否应验?”
裴行俭跪在地上,叩首道:“臣见识浅薄,胡言乱语,请殿下降罪!”
武媚娘俯视着他,轻轻道:“起来吧,你虽一直对吾有成见,吾却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你也果然没有令吾失望,这些年来,替陛下、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裴行俭抬头看了一眼武媚娘表情,这才起身,道:“臣只是做好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武媚娘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紧张,陛下总是告诉吾,皇后必须胸襟广阔,方能母仪天下。吾连长孙无忌都不计较了,还会一直揪着你不放吗?”
裴行俭心中又惊又喜,看了武媚娘一眼,长身一躬,道:“多谢殿下宽宏大度,臣羞愧万分。”
武媚娘微笑道:“既然吾都不跟你计较了,你也不必再躲着吾,一直待在安西了吧?”
裴行俭微微一惊,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皇后今日过来的目的。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作答。默然不语。
因为就算没有武媚娘的缘故,他也不太想回长安,更希望一直待在边境,守土卫国。
武媚娘见他不语,凤眉又慢慢抬高了几分,扫了他一眼,道:“裴都护,吾没记错的话,你比吾大五岁吧?”
裴行俭忙道:“是的,臣是武德二年生辰。”
武媚娘道:“那你也有四十六七岁了,听说你原配夫人已经过世。”
裴行俭低声道:“拙荆于永徽二年,染病而亡。”
武媚娘喃喃道:“永徽二年啊,那该有十几年了,你就没想过要续弦?”
裴行俭迟疑道:“臣这些年在安西,忙于公务,不敢懈怠,故而没有闲暇续弦。”
武媚娘感慨道:“裴都护为国如此操劳,令人敬佩,如今安西已经稳固,裴都护何不返回长安,好好歇息一阵,陛下和吾,再给你纳一个续弦,岂不是好?”
裴行俭心中实为不愿。
然而他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在安西待的太久,威望太高,已引起皇帝忌惮,也可能是皇后向皇帝进谗言。
总而言之,若是不答应的话,必定失去皇帝信任,也引起皇后嫉恨。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臣多谢殿下关切,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武媚娘欣然道:“如此甚好,你放心,吾一定给你挑选一个令你满意的女子。”
言罢,起身离开了。
次日,李治召见裴行俭。
裴行俭主动请旨,说自己离京太久,思乡心切,希望返回长安任职。
李治当即准许了他的请奏,任命他为右卫大将军,兼司徒,和李勣一样,身兼文武两职。
裴行俭之前的爵位是闻喜县公,李治也特旨将他晋升为魏国公。
当然,这只是口头册封,真正的册封还要等返回长安,到时候,所有西征将领都会论功行赏。
关于新任安西都护的人选,李治让裴行俭举荐。
裴行俭推荐了崔知辩,李治于是册封崔知辩为安西新任都护。
三日之后,李治的圣驾和大军一起,朝着长安城返回。
这一日,行到秦州,大军在渭水北岸扎营。
夜间,李治在帐内看书,王伏胜轻手轻脚的进入帐内,朝李治低声道:“陛下,燕王殿下来了,正在外面求见。”
李治一愣,道:“四郎吗?他突然来做什么?”
王伏胜道:“也许和萧氏有关。”
李治点了点头,问:“长安城中,韦珅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王伏胜道:“在狄寺卿的引导下,太子殿下已经查出,杀死韦珅之人,是萧至言的弟弟,萧至凡。”
李治皱眉道:“萧至言竟让弟弟亲自动手?”
王伏胜道:“萧氏如今的境况,萧至言只怕也请不起猎金郎,只好让弟弟动手了。”
李治叹道:“定是萧庶人派人找上四郎,让他过来求情。你去告诉他,就说朕已经歇息了。”
王伏胜应诺一声,转身出去了,过了不一会,又回到帐内,说:“陛下,四殿下跪在外面不肯走。”
李治大怒,道:“他怎么如此不晓事?萧氏这些年来做了多少事,朕已经对他们很宽容了,他还来求什么情?你让他进来!”
不一会,李廉进入帐内,还未开口,便跪在地上,叩首泣声道:“儿臣有罪,请父亲降罪!”
李治正扳着一张黑脸,准备训斥他一顿,见他这般说,愣了一下,道:“你有什么罪?”
李廉道:“儿臣大逆不道,曾受萧氏一族控制,图谋储君之位,请父亲赐死!”
李治心中一凛,凝视着他,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廉道:“正是父亲出巡的时候。”
李治是永徽十三年出巡,距离如今有五六年了,那时候李廉还小,萧嗣业也还在。